听到林征陌笑嘻嘻的调侃,乔深并没有理睬。他忧心忡忡地向叶茜问道:“老大,明都城的事情是真的吗?那里真的被使徒毁了?”
叶茜凝重地点了点头:“几乎可以确定是真的了。我知道的明都车队几乎全都没回来,还在铜州城的也不敢再跑了,明都城不仅遭到了毁灭,而且凶手的手段很干脆,连一辆车都没能逃出来。”
林征陌骂道:“真他妈不敢相信,都这个时代了还能被怪物屠城。这种事情只有科幻超梦里能见到吧?那些公司军队都干什么吃的?”
“公司军队的作用仅限于保护自己公司的利益,其他人他们根本不会在乎。”连潼叹了口气,“唉,只能怪现在这个无政府社会,没有统一政治力量组织军事防卫的建设,一旦遭遇外敌入侵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七程忍不住敲了敲桌子,不耐烦道:“哎哎哎,我说,咱们就先别在这忧国忧民了,有用吗?不如先想想自己的正事:我们明天进宁芯大厦的行动会不会受到影响?”
叶茜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宁芯集团那边还没有相关的消息发来。我觉得今天这个事情一出现,我们明天的行动反而更有合理性了,毕竟宁芯大厦里的那只‘空鬼’很可能跟使徒有一些关联。调查宁芯大厦里的怪物也可以算作调查使徒相关事件的一部分。”
“那就行。既然这样,今天就没别的事儿了吧,不如回家养精蓄锐给明天大干一场做做准备。”七程拍了拍自己头上戴的战术面罩,“戴这玩意戴了一天,我快他妈闷死了。”
“这次我要赞同一下老板。”林征陌也忍不住诉苦,“快下班吧,再戴一会儿这玩意我就要疯了。”
“那你俩做好心理准备,明天还要戴一整天呢。”叶茜笑了笑,“大家今天都回去休息吧。晚上没事儿再复习一遍行动方案哦,尤其是被自己老婆吊在窗外一整天的那位。”
乔深脸色一变。
四个人离开后,他单独留在了办公室里。
叶茜又提到了安晨歌,让他不禁有点伤感。
安晨歌是一个典型的铜州城市民,整个人生都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悲剧。今天在那栋破旧无人的烂尾楼上,乔深成了安晨歌这出悲剧的唯一见证者。
自杀事件在铜州城里并不少见,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但乔深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人。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每一位放弃了挣扎的轻生者背后,都可能藏着一段令人无法忘怀的传奇。
虽然乔深已经尽力挽留,安晨歌最终还是跳向了眼前的深渊。但她不会是最后一个。在今后不知道多久的时间里,还会有无数个和她一样的、被这座城市磨灭了一切热忱的人放弃了所有希望,任凭自己腐烂在某个无人路过的城市角落里。
乔深叹了口气。
这个已经腐烂到底的城市,有可能发生改变吗?
不知道。
当然,这似乎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也似乎是他自己可能的结局。
可怕吗?听起来似乎有些可怕。
但是,在玩出这个结局之前,他可能还需要经历许多令人绝望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才是最令人可怕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情继续沉沦,乔深把思绪拉回了当下。
他看了一眼时间,的确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于是,他开始整理关于安晨歌的合约案件的结案材料,将这件事描述为一个报案人在事件过程中意外坠楼死亡的失败案件。
实际上,这个工作并没有太大的必要。
因为,由于案件已经彻底失败,他已经无法获得一分钱的治安建设金;而且按照原计划,今天就是他作为一名城警的最后一天了。
明天,他就要和叶茜等人一起以城警署刑侦专家的身份混入宁芯集团,盗取委托人所需要的东西之后再金蝉脱壳、留下几具伪装成受害城警的假尸体脱身,随后带着委托人提供的酬金就地解散。
没想到的是,他想到这里,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些不舍。
在城警署的“工作”经历只有四天,却已经给他留下了一个难忘的印象。
铜州城的城警署是一个资金不足、装备不足、人员不足的组织,所有的警员每天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执勤;这就导致大部分警员都早已对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失去了信心,整个警员队伍里都弥漫着淡漠和腐败的气息;他们在街头执法时也大都习惯于使用粗暴和过激的手段,作为对这座无情的城市的回应。
此外,城警署表面上是铜州城的基础治安部门,实际上却只是各大公司的走狗而已。城警署的资金来源是由各大公司赞助的市政治安建设基金,上级领导也是由各大公司高层所组成的市政厅。这就导致城警署根本不会真心实意地维护这座城市里的普通市民,而是在保护公司资产、维护各大公司统治秩序、镇压公司的反对者方面更加得心应手。他们不会为一个普通的街头杀人抢劫案件立案;但如果受害者是个大公司员工,他们会立刻派出最精锐的刑侦专家。
但尽管如此,乔深却发现,城警署内依旧有着大量心怀热忱的理想主义者。
有些不少警员都是被城警署宣传广告片里那些帅气威武、充满责任感的市民守护者吸引,才决定加入了这个机构。对他们而言,警徽在这座城市依然有意义,枪支依然是用来保护市民、服务城市的工具。他们拒绝受到这座城市的腐蚀,全身心地保护普通市民,让这座城市不至于陷入彻底的混乱,成为一片真正的黑暗森林。
乔深刚刚曾问过自己——这个腐烂的城市,还有可能发生改变吗?
他仍然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现在他却发现,这些依旧冒着风险全心全意保护着每一位市民的城警,似乎是改变这个城市最大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