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至深夜。
叶冲在路元霸的帮助之下,解除了危机,缓缓恢复了过来。
他浑身的衣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嘴唇有些苍白。
“怎么回事儿?”
水溪儿面带关切地问道。
——她是被叶冲的那一声痛呼惊醒,同时惊醒的还有七玄宗的其他几人。当时路元霸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只不过因为发现他们几个人都在修炼,没有出声打扰而已。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叶冲的状况。
而路元霸已经上前探手检查叶冲的气息,紧接着面色就严峻了起来,开始跟叶冲输入真气。
直到此时,水溪儿和其他伙伴,都还不清楚叶冲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冲苍白的脸色上挂着无奈的笑容,将自己体内两股真气无法相容,且各自随机占据经脉的情况说了出来,包括他想到的将经脉体系一分为二的办法,如此胆大包天的想法和行为将水溪儿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不过最后都化成了他嘴角的一抹苦笑,“看来还是我莽撞了。”
路元霸却没有直接否认他的设想,只是拧着眉头道:“日月双玄已经好多年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剑奴体内了,你们七玄宗没有任何经验流传下来也正常。按照你的说法,这么下去,肯定会造成你修行的停滞,甚至带来负面影响,至于一分为二的设想,确实太大胆了些,不过……或许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叶冲的眼睛顿时一亮,“有解决之道吗?”
七玄宗的其他弟子也是满脸惊异,将修炼系统一分为二,在正常的武者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的事情。
只听路元霸道:“你是在将气息引流到肾脏周围,就控制不住了的,对于武者来说,丹田是人体化天地灵气为真气的处所,所以武者的第一境界,是在丹田内开辟气海,而肾脏周围的经脉,是武者体内最为敏感和脆弱的地方,因而当开辟气海之后,修行的第二境界是修地宫。地宫所处的位置,甚至肾脏周围的脉络之中。”
听他说到此处。
叶冲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说,我可以在突破地宫境之后,肾脏周围的经脉得到强化,再尝试着分流?”
“我只是说你可以尝试。”路元霸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看来,你必须得自己摸索着找到解决两股气流混乱交叉的问题,但是我可不敢保证,即便地宫修成之后,你这种方法会不会行之有效。毕竟这世上,只有你拥有日月双玄。别人没你那么幸运,也没你这么倒霉。”
叶冲任命般地点了点头,他看到水溪儿他们依旧是满脸担忧,显然是没料到他的身体会出现这种状况。
他安慰众人道:“没关系,至少还是有希望的,比完全的绝望要好一些。”
“你小子倒是挺看得开。”路元霸也颇为豪爽的一笑,似乎对叶冲的心态很是欣赏。
叶冲这个时候站起了身,对路元霸拱手道:“若不是先生及时出手,叶冲的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路先生这已是第二次帮助叶冲,多谢了。”
路元霸哈哈笑了起来,“那你现在,还以为我对你父亲和柳三儿有敌意吗?”
叶冲自然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有着目的而来的。
他摇了摇头,“路先生虽然救了我,可是我毕竟不知道你与家父和我三叔之间的关系,不能确定你们之前是不是有恩怨。”
“嘿!”路元霸嘴角咧了起来,“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啊,外面果然是世风日下了么,都不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了。”
叶冲摸着鼻子道:“是生活环境太恶劣啊。”
紧接着他语气一转,说道:“不过我觉得你虽然很厉害,但是未必是三叔的对手。所以告诉你他的踪迹也无妨。”
他感觉得到,这路元霸是个很大气很豪爽的汉子,不至于因为对自己父亲和三叔有什么不轨之意,用救他命的这种方法来套出他们的地址,压根没那个必要。他刚才的说法,只不过是玩笑而已。
“哦?”路元霸的眉毛挑了起来,“你父亲呢?”
“我父亲……”叶冲顿时面露苦涩,“父亲大人受了重伤,现在还不知是否醒来了。”
路元霸想起了日月双玄现在都属于叶冲,而其中必然会牵扯到叶重楼自废气海,切断日玄剑与经脉之间的联系,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猜出了大概,当下也苦笑着道:“我们剑冢中人多是如此,绝大部分一辈子都困顿其中,无法离开剑冢,而即便离开了,却也不那么容易彻底摆脱这个阴影。”
说着他看向叶冲,“我询问你父亲和柳三儿的所在,也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个去处而已。”
他的表情有些唏嘘,“早些年,你们这些小屁孩还没出生的时候,我跟你们七玄宗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只不过随着逐渐长大了,知道这外面还有更大更精彩的世界,我们就都疏远了剑冢内的人际关系,一个个都疯了似的,只顾着自己修炼,想要离开这个牢笼。我在二十岁之前,闯过一次封印山,很遗憾,失败了。而在接下来的这十年,我没有加入任何宗派,一直都是在疯狂地修炼,以至于现在胳膊都丢了一只。不过我的修为增长速度,却没有因为修炼的黄金时期过去了而终止,这一次,我极有信心,自己能够离开剑冢。但是紧接着又有新的困扰……”
“我突然想到,离开剑冢之后,我要去哪儿,我要做什么?”他此时完全不像之前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那般,霸道疯狂,而像个有些紧张、有些迷惘、甚至还有些恐惧的“孩子”。
“我坚持了这么多年,辛苦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获得自由,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由。”路元霸叹了口气,再次转头看向叶冲,道:“所以我想,我和你父亲以及你三叔虽然好多年没有交集了,但毕竟……以前也算是彼此关系不错,不像剑冢里的其他人,几乎各个跟我都能翻出不少恩怨来。索性,我就去找他们,我们同出于剑冢,也算是老乡不是?嘿,这样也不至于太孤独。”
叶冲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包括水溪儿鲁山他们,都没料到一向来去无踪,在剑冢内也算是威名远播的路元霸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但是细细思量之后,他们并不觉得多么惊奇,反倒充满了理解。
他们都沉默了起来,尤其是同样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水溪儿、剑影、曲尧、鲁山,以及小水珠儿。
因为如果换成了他们,在外面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纵然离开了此时身处的这个牢笼,可也难免会在那外面的世界里孤独无助,甚至有可能还不如剑冢之内熟悉,可以活得潇洒。
这恐怕也是更多的上了年纪的剑奴,都放弃了离开剑冢的想法的原因。
这对叶冲来说,也不难理解。
就想他所生活的前世,也有许多因为年少无知,犯了罪,进入监狱,一呆几十年,结果刑满释放之后,外面早已物是人非,家人或许都在岁月变迁的过程中离他而去,或者不与他相认。成了这美丽世界的孤儿。
叶冲曾经就是一个孤儿。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眼前,然后他从自己的纳袋里取出一块黑色的牌子。
是柳三儿之前交给他的牌子。
他将那块牌子递给路元霸,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三叔的踪迹,实际上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在我来剑冢之前,他告诉我,让我离开剑冢之后,带着大家去齐国麟都找他。这块牌子是他给我的信物。你可以先去齐国的麟都打听一下,如果没有找到……那你就去卫国,朝歌城,那里有座勋王府,去找一个叫竹胭脂的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告诉她是我介绍你去的,她至少会给你妥善的安排。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行了,这下我就放心了。”路元霸大大方方地结果那个牌子,装在了身上。
随即他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们。”
“嗯?”叶冲不解,他不知道,他们能给路元霸帮上什么忙?
“是我的徒儿李辉。我在剑冢这么多年,已经没了朋友,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儿,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带他一起离开,那小东西,也是个倔强的性子,不想拖我的后腿,执意要自己修炼,过两年再去闯封印山。他也没什么朋友,我希望,如果他遇到什么麻烦,你们可以出手帮一下。这算是我的请求了。”路元霸似乎觉得自己请求这几个少年有些说不过去,因此表情也是有些讪讪的。
看到这么个粗犷的汉子露出这样的一面,叶冲和水溪儿他们都乐了起来。
但是他们也清楚,路元霸在剑冢内的确得罪了不少人,别的宗派或许更有力量,但绝对不可能答应照顾他的徒儿。
所以反倒只能求情七玄宗这几个少年,即便他们的实力提供不了保护,至少也不至于让他徒弟一个人太过孤单。
叶冲看了水溪儿一眼,毕竟,七玄宗还是这位大姐大做主的。
水溪儿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道:“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不过……我们现在的处境,跟李辉走的太近的话,倒是怕连累了他。”
毕竟跟祁黄的恩怨还未了结,而对方的势力,远超过他们七玄宗。
这个时候,叶冲的眼睛却突然一亮,他眯着眼睛道:“路先生,不知道以你的实力,与祁黄的父亲相比如何?”
路元霸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
叶冲的目光有些狡黠,“干掉他,抑或者废了他,这样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自然也不会连累你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