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大陆,诸国林立。
但真正有资格称之为“大国”的,只有汉、周、赵、秦、齐五个国家。
其余小国,要么就是从这五个大国的版图中分裂而出,要么,就是忽然诞生了一位实力强大的修士,自拥称王。
因后者而建成的国家往往都会有几个相同的特点。
譬如混乱,譬如贫瘠。
毕竟大国是不可能放过那些拥有丰厚资源的土地的。
再加上这些修士往往都将光阴放在了修炼之上,能读书写字就已经实属不错,怎么可能再指望他们在政务方面有所建树?
所以,诸多原因造就之下,这些小国往往都成为了“法外之地”。
就连王公本身,都可能是一位无法无天,肆意满足欲望的暴君。
生活在这些国家的百姓往往都有同一个梦想。
——那就是“国破江山倒”。
他们日夜盼望着,希望能够有一个譬如秦、汉般强大的国家攻破这个小国,将他们纳为子民,从此就可以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了。
然而这些大国为什么迟迟没有这样做呢?
原因无他,最重要的便是得不偿失。
首先,这些小国的资源已经被剥削搜刮得所剩无几。
其次,一旦有哪个大国敢毫无理由地对任意一个小国出手,那它们便会直接联合在一起抗争大国,已然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所以这些小国也被称之为“诸雄国”。
雨国便是这么一个国家。
在这里,都城中都尚且路有冻死骨,就更别说偏僻的山村了。
外有马贼盗匪时不时地掠夺,内有村中恶霸经常性的打压。
“道德”在这个背景下,无疑成为了一个被人们踩在脚底的垃圾,无人拾取。
一处破烂的茅屋当中,面黄肌瘦,头发枯得像杂草般的女孩地惊恐地躲在角落,虽然倔强地咬着发紫的嘴唇,但一双眼睛仍然不争气地往外流泪。
屋子里只有一个男人。
他也不算高,也不算壮,同样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但却格外暴戾,足以压制得女孩无法反抗。
“交出来!把东西交出来!”
如此破烂的茅草屋自然是不隔音的。
范家男人愤怒的咆哮,轻而易举地便进入了邻里们的耳朵,引起了一番议论。
“这老范,大白天的就开始喝酒,打跑了老婆还不够,照这样下去,那姑娘早晚被他打死。”女人小声说道。
“你这娘们懂个啥?那范仁压根就没喝酒,正在问他的银子呢。”男人不屑一顾地说道。
“什么银子?”女人大吃一惊,范仁这酒鬼逢喝必赌,逢赌必输,竟然还能攒下银子?
“范仁哪能挣银子啊,你没听见他正问他姑娘要钱吗?”男人说道。
“那小孩能有几毛钱?”女人听闻后鄙夷地说道。
虽然范仁不知是祖上积了德还是怎么的,生下的姑娘冰雪聪明,年仅九岁就知道范仁靠不住,从小就帮街坊邻里做事,靠着双手与同情换取食物,长到了现在。
可即便如此,说到底她也就是一个九岁的女孩。
而且还瘦骨嶙峋,一双腿就跟柴火棒似的,即便机缘巧遇,那也肯定拿去充饥了,怎么可能还有剩余。
谁曾想,男人竟是转头看了女人一眼,不屑中又有那么一点得意洋洋地说:“要不说你是个女人呢,头发长见识短!”
女人来兴趣了,推着男人的胳膊催着说道:“你快说你快说!”
男人早就在等这人前显圣的一刻了,虽然炫耀的人只是自己妻子。
“你这就不懂了吧,那姑娘聪明着呢,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手算命的本事,经常在村口给过路的商队收钱卜算。”
“说来也神,但凡是按照她的指示,商队总是能够避开马贼,成功抵达,久而久之,她自然也就有了不少钱了。”
女人闻言,一双眼睛就跟通了电似的,一阵发光:“这般厉害?那不得有个几两银子?”
春秋大陆的货币购买力与天星大陆有所差异。
但是如果只是想在这村子平安的活下去,一个月撑死也就一二两了。
这笔钱在女人看来已经算是“巨款”。
未曾想到男人还是嗤笑一声,说道:“你还是见识得太少啦,依我看,最少得五两!”
“这么多?!”
女人的声调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漆黑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起来,像是在谋算着什么。
男人一眼便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毫不客气地说道:“那钱咱们就甭想了,估摸着今晚就要落入老钱家的口袋咯。”
钱家是村子里酿酒的。
范仁也算是他们家的熟客了。
女人的神情难掩失落,听着范家沉闷的拳打脚踢声,心中无端生出了一股妒火,打吧,最好打死这个贱人。
“那老范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事说来也巧。”男人砸了砸吧嘴,说道:“有一支商队里的小孩,去赌场找上了范仁,说上次给钱给少了,这次补上,这才被范仁知道。”
“还有这等事?这孩子咋这么傻呢?”女人震惊不已,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主动给人家送钱的好事?
“你不懂,这些商人最假惺惺,反正几两银子对他们而言也就一顿早餐钱吧。”男人无所谓地说道:“你去做饭吧,我饿了。”
“饿也不能多吃,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咱们得存点过冬,咱家那丫头可能吃了,下次得偷摸给虎子开点小灶……”
女人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做饭,却忽然想到一件事,返身回来就揪住了男人的耳朵。
“等等,你哪来的银子去赌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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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硬的地面上,女孩被打得奄奄一息,血流满面。
她睁开视线朦胧恍惚的眼睛,望向那在黑暗中如魔神般散发着蓬勃戾气的男人。
好弱…好弱……
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我的力量如此微弱,竟然连一个普通人都杀不了……
她是周鹳。
出身于文王世家的天之骄子,在十二人中,位列第三,仅次于“武痴”和孔流年。
来到这个世界,“他”变成了“她”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遇上这么一个父亲……
周鹳一颗心绝望而又愤怒。
以他的聪慧,自然不难通过范仁话语中梭头鲈的信息猜出整起事件的真相。
大意了啊,终究还是大意了啊。
谁能想到,自己待在这小小蜀国中的小小荒村,竟然还能碰到来自一个地方的“天外之人”。
而且对方还不一定属于十二人中的某一位,仅仅只是略施小计,就把自己打进了无底深渊……
为了在亲生父亲的拳脚下苟延残喘。
即便再不甘心,周鹳也只能将自己积攒用来逃离这个家的资金尽数上缴。
大雪纷飞,长夜漫漫。
鼻青脸肿的周鹳穿着褴褛破旧的衣衫,站在床门口单薄的身影像是一道幽灵。
她看着床上喝得心满意足,倒头就睡的父亲,黑暗中的小脸接连浮现出挣扎、不甘、仇恨、怨毒的复杂情绪。
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去到了厨房,抓起那把生锈的菜刀,徐徐折返。
暗夜里,女孩站在男人的头前,两只纤瘦的手牢牢地抓住刀柄,旋即悍然下落。
“嗬!”
刀尖入喉,剧痛之下,男人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眼便看到了黑暗中那张面无表情,染血冰冷的脸。
女孩的瞳眸里倒映出了男人惊恐失色的脸庞。
他的眼中浮现出哀求之色,喉咙的伤口血流如注,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节,只能呜咽哀求。
然而。
自始至终,女孩的表情都没有出现过丝毫的变化。
周鹳漠然地看着鲜血染红了床上的被衾,男人眼中的生机一片一片地破碎,凋零,绝望,破败。
她还是在男人死之前开口了。
周鹳缓缓说道:
“下雪了,家里没钱了,你本就熬不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