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赤蛇有些恨铁不成钢,骂道:“生时父子乃为缘,死后二者不想干!他如今已化为了白僵,一旦放任出来,必将让青川镇生灵涂炭!”
“过了今夜,我们只剩下六天的时间寻找阵眼了!你何必在这上头浪费时间!”
也难怪他这么说了。
赤蛇虽是天阶神兽,可到底在神王墓中待了千年,不懂亲情冷暖,更不懂人类对这份情感的执念。
乌鸦尚且反哺,更何况是重情重义的林川?
当年父亲被邪气侵袭,他就悔恨实力不够,无法将父亲留下人世。
如今……
难道连一具全尸也留不住吗?
林川心如刀绞,垂眸之际,恰好瞥见几个妹妹跪地烧纸的印迹。
有些抉择,本就无法两全。
“妹妹,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们一定会恨我一生吧……”
少年苦涩一笑。
跟着恍如下定决心一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朝坟墓磕了三个响头。
“爸,儿子不孝!”
“爸,儿子不孝!”
“爸,儿子不孝!”
三头磕完,林川一抹脸上的泪痕,好似疯了般地徒手挖坟。
这一刻,像极了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埋下父亲的人是他,如今掘坟的仍是他。
想想也真够讽刺。
“快!天快亮了!”
赤蛇在识海不断催促。
而林川的双手,也如自罚一般地血肉模糊,沾染上了腥臭的泥沙。
“快好了,已经看到了棺木盖子……”
等等!
林川拍开棺木盖上的泥沙,身形却猛然一僵!
奇怪……
当年他亲手埋葬父亲时,明明在棺木盖画下了驱邪符,怎么打开之后却一片空白呢?
“咔咔!”
还没等少年继续深挖,那棺木中竟传出一道渗人的声响。
“不好!”
林川瞳孔一缩。
猛然意识到驱邪符被毁,父亲吸收凤凰之力时就没了阻碍,那这一来……他所化就不是一般白僵,而是具有灵识的白僵至尊!
“当心,他感应到你要伤它,现在打算强行破棺了!”
还没等赤蛇的话音落下,一道蛮横之力便从棺木中横扫开出!
轰隆!
随着一道巨响,陈放十四年的棺木轰然炸裂!
下一秒!
一个浑身白毛,獠牙可怖的白僵赫然出现,稳稳地站在少年的前方!
“哈——”
只见它哈着气,满是瞳仁的双目紧紧盯着林川,无形中所散发出的杀气,顿时将周围的空气都降至零度。
望着那张属于父亲的脸,林川抿了抿唇,内心五味杂陈。
他仍抱着一丝期待。
期待父亲修行数年,能因祸得福,借助白僵之身不死不灭!
“爸,我是川子……”
“爸,你醒一醒!我是你儿子啊!”
然而!
还没等林川把话说完,不远处的白僵身形一动,猛然伸出锋锐的利爪,直直地朝着少年攻去!
这一下来得突然,不由让少年眸光一凝,以极快的速度后撤。
但仍是险而又险才避开这一招突袭!
“爸……你还记得我六岁那年的冬天吗?染染闹着要吃东街阿婆家的烧饼,我非要自己会说,结果把家里唯一的大锅少了一个洞……”
“我怕你回家骂我,就说大锅被老鼠给啃了,你还笑了我好几年呢!”
“爸,你记得我七岁那年吗?晚上跟几个妹妹胡闹,玩累了就一个劲喝水,结果就尿床了……”
“哈哈哈哈,我当时以为自己可精明了,偷偷换了裤子,把湿裤子丢在床底下,第二天你问我床怎么湿了,我还说是太热了,出汗出得,其实你什么都知道,还帮我把床底下的裤子给洗了!”
“爸……”
一边说,林川不断拉开自己和父亲的距离,回忆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可,对方的杀招仍未停止!
“林川,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是白僵,你爸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见少年迟迟不反击,好几次都差点命丧黄泉。
这不,赤蛇开始急了,嗓门也大了不少:“这天已经快亮了,只要鸡一鸣,本座在你妹妹身上下的迷术就会自动解除,难道你想让她们看到你爸这个样子吗?”
“别犹豫了!这家伙就是个邪物,根本不是爸!”
“你要是下不了手,你就让本座出来,本座分分钟灭了它!”
待他这一番话说完,现实中的林川,又堪堪躲过了白僵的好几次猛攻。
也正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杀招,让少年幡然醒悟。
的确。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记忆中那个善良的父亲……而是,没有情感和回忆的邪物白僵!
“不必你出手。”
“他是我爸,我自己了结!”
缓了口气,林川摁下内心不切实际的期待,从包袱中取出一叠符箓,口中振振有词,“四方天神,听我号令!”
“驱邪降魔,恶灵不现!”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随着少年一声令下,数张符箓从掌心飞出,齐刷刷地贴在了白僵的身上。
这短暂的镇压,也给林川创造了反击的机会!
只见他从包袱中取出朱砂墨斗,如鬼魅般在白僵周围飞速移动……顷刻间,便把符箓镇压下的白僵五花大绑了。
而这些说起来慢,实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爆!”
林川双手结印。
一道低喝过后,白僵身上的符箓也如炸裂一般,爆出了刺眼的火花!
“咔咔咔……”
随着几声痛苦的哀嚎,白僵轰然倒地,加之墨斗线的束缚,再难从地上跳起来反击。
逮住机会,林川眼眸微动,反手从包袱中抽出桃木剑,稳稳地刺入白僵的心脏!
嘭!
刹那间,一道滔天煞气从伤口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回坟中棺木。
而地上的父亲,也瞬间化为白骨,成了凡尘中的一缕尘埃。
“尘归尘,土归土。”
“爸,您一路走好,儿子来世在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晨曦之下的少年,红了双眼。
虽说白僵已除,可煞气却黏附在了棺木之上,为了以防万一……
此物,留不得!
“天雷地火,为我所用!”
“魑魅魍魉,皆为尘埃!”
“天罡无极,万宗烬灭!”
林川一腔浩然正气,双指间的符箓也不点自燃。
刷!
当符箓落入棺木中时,熊熊大火腾升而起,须臾之间便染红了半边天!
踏踏踏——
就在这时,一道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随之响起的,还有那一道道熟悉的谩骂——
“林川,你这个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那是爸的坟啊,是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