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光明使(2)
孔晟在乌显乌解等人的簇拥下回到长安侯府,长安侯府张灯结彩如同过节一般。八一中√文网孔晟在府中设宴与众将欢饮,原先他麾下的人只有南霁云父子没有到场。
其实也不是南霁云父子不想到场,而是不好意思到场。况且,乌显乌解一干人视南霁云父子如同仇敌,一时间很难化解中间的误会。况且,其中有些因素大抵也不是误会,而是事实。
因为南霁云绝对不会为了孔晟去反叛朝廷,这是事实。
虽然孔晟并不计较这些,认为这是人情之常,但在乌显乌解等人眼里就不一样了,从现在开始,南霁云父子大概要被排斥出属于孔晟的嫡系小圈子里了。
孔晟心知肚明,却也没有挑破这一层窗户纸。
他不强求不奢望有人为了他舍生忘死、抛开一切,但身边却还是需要一群忠肝义胆之人的。譬如乌显乌解这些人,是可以共生死的。但不代表南霁云就不值得信任。这完全是两码事。
因此,在孔晟心目中,乌显乌解一干人等与南霁云的定位不同。
更名为神威长安侯府的长安侯府欢声笑语一片,在南家却是愁云惨淡。孔晟突然出现在现场,南霁云当时极为震惊和错愕。而再往下看,竟然还是皇帝的安排。这让南霁云意识到,自己或许由此彻底失去了在孔晟心目中的地位。从此之后,南家父子再也难以融入长安侯府,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孔晟大展神威斩杀回纥第一勇士麻皮,又推出声威震天的利器火炮,吓破了回纥人的胆,也惊落了一地眼球。由此,孔晟在禁军中的威望和影响力再次暴涨,上升到了一个巅峰顶点。
孔晟派人来邀请南家父子过府赴宴,南勇想去,但考虑到父亲的面子和尊严,终归还是没有去。
父子俩对面而坐,喝着闷酒,谁也不说一句话。
就在此时,下人匆匆来报:“将军,长安侯府派人传讯,说是大将军请少将军过府议事!”
南勇狂喜,这说明孔晟还是没有抛开他。他霍然起身,刚要兴冲冲地往外走,突然想起父亲的存在,立即面色暗淡,停下了脚步。
南霁云轻叹一声:“我儿,你且去吧,不用管我。”
南勇试探着道:“父亲大人,要不然您跟我一起前往?大将军宽宏大量,他从来就没有怪罪过父亲大人。况且,父亲大人忠于朝廷,恪守大唐律法,也没有什么过错。”
南霁云神色灰暗,摇了摇头:“罢了,为父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对于朝廷,某自问心无愧,但对于大将军,心里着实还是心存愧疚不安的。你去吧,跟随大将军日后前途无量,千万不要以为父考量。”
南勇迟疑了一下,还是匆匆而去。
孔晟之所以请南勇过去,一则是南勇对他的忠诚度没有出问题,只是碍于父亲、出于孝心,没有与乌显乌解等人走在一起;二则是南家父子对于孔晟掌控禁军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尤其是南勇,文韬武略高人一筹,在整军方面具备过人的才能。
南勇的军事才能,不是乌显乌解李彪李虎能比拟的。乌显乌解这些人上阵杀敌没有问题,但要说统兵,还是南家父子有章法有素养有分寸。
所以,孔晟思前想后,还是召唤南勇前来,亲自为南勇和乌显乌解等人冰释前嫌化解怨气。
乌显乌解李彪李虎等人是粗犷的军中武将,自然没有太多的弯弯绕,听闻孔晟亲自解释,自然就不再纠缠不放。
就在孔晟与众将开怀畅饮的时候,一个白纱蒙面的白袍女子身形飘忽鬼魅般出现在宴会厅外,没有人知道她是从何而来,又所为何来。
值守的护军在厅外呵斥连声,刀兵碰撞声传进厅中,孔晟眉头一皱,急急率众人出厅,一眼就看到了被十几名护军持刀包围在其中的白袍女子,正长袖飘飘,挥舞间将军卒的刀锋相向化解为无形,动作飘逸,如同春风化雨一般。
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穆长风神色一变,立即拔出佩剑,正待飞纵上前与白袍女子交战,孔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淡淡道:“住手!”
孔晟望着白袍女子,神色平静:“不知姑娘闯进孔某的府上,所为何来?”
对于这个时代的武林高手,孔晟从来都怀着谨慎的小心。他不怕与朝中显贵明争暗斗,甚至不怕在千万敌军阵营中来回冲杀,但与这种不尊王法的江湖人打交道,他却是保持着基本的警惕。
白袍女子倒背双手,仰面出银铃般的娇笑声。
她的声音清脆妩媚:“孔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气度非凡。我当然不是无缘无故闯进长安侯府,进来自然是找大将军有要事相商。”
孔晟嘴角一抽,目光变得阴沉深邃起来。他深沉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神秘的白袍女子身上来回逡巡,心头掂量着她的来路。此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戒备森严的长安侯府,显然说明她身手不一般,与穆长风一样是江湖高手。甚至,武功比穆长风还要高。
此女神神秘秘而来,声称有要事相商,孔晟自然不会全信。但他估摸着,凭借自己手下这些人,除了穆长风之外,其他人恐怕很难是她的对手,而即便是穆长风翻脸动手,也未必能战而胜之。这是孔晟的一种第六感。而他的第六感,往往又是极准确的。
孔晟略一沉吟,便轻轻道:“既然姑娘要跟孔某谈事,那么,就在院中谈吧。尔等,且退下。”
在孔晟看来,院中地形开阔,他虽然不是江湖人,但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若是白袍女子骤然动手行凶,他也好有闪避的空间。
乌显乌解等人张了张嘴,却是不敢反驳孔晟的话,见他一副不容拒绝的神色,就犹豫着带着一干护军退了下去。当然,退是退下去了,但在暗处却还埋伏着很多暗哨,手持弓箭强弩,对准了白袍女子。
白袍女子视若无睹,看得出,她根本不把这些军卒放在眼里。
只有穆长风依旧白衣纷飞,神色淡然,凝立在孔晟身后。
无论如何,他是寸步不离孔晟的。面对这样一个让穆长风心生警惕的武林高手、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孔晟与之独处?
白袍女子扫了穆长风一眼,倒也没有强求,而是清脆地笑道:“不知大将军可曾听说过大光明教?”
“光明教?”孔晟先是愕然,旋即轻轻一笑,望向白袍女子的眸光变得更加深邃起来。
别人不知这所谓明教的底细,作为熟悉这段历史的穿越者,孔晟却是心知肚明。这不是武侠传奇小说中杜撰的明教,而是历史长河中真切存在过的一个宗教,又名摩尼教。
明教的创教者摩尼在巴比伦传教,后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他的目标是要建立一个世界性的宗教,越一切的宗教传统。摩尼声称自己是佛祖、琐罗亚斯德和耶稣的继承者,也是最后一位先知。
其教义在诺斯底主义的影响下主张灵魂从**上彻底解脱,因而强调禁欲、食素。同时也包括了佛教的转世说和叙利亚的天使说。教徒服色尚白,提倡素食、戒酒、裸葬;讲究团结互助,称为一家,认为世上光明力量终必战胜黑暗力量。
明教起初在巴比伦和波斯传教,但因与祆教的矛盾,被迫出亡。有些抵达罗马帝国,但罗马人有古老的国教,崇拜太阳,因此明教在罗马也是不合法宗教。罗马皇帝戴克里先在296年下令烧死出家修士与烧毁书籍,在家信徒也被斩,只有到达河中后摩尼教才可以立足。
摩尼教隋末唐初传入西域,又从西域传入漠北,逐渐在回纥被人信奉。
白袍女子一提及自己明教的出身来历,孔晟马上就猜出,此女一定是跟随回纥王子移地建而来,目的无非是要在大唐传教——这个时期,正是摩尼教在回纥传播开去的时期。
但明教中人找上自己,所谓何来?孔晟心头疑惑。
他不信教,但不反对别人信教。其实人有信仰是好的事情,无论什么宗教,其教义都有教导世人向善的积极一面。但孔晟却不会信教,因为他不可能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满天神佛。
他的命运,只能由他自己做主。皇帝不行,神仙鬼怪更不行了。
白袍女子打量着孔晟的神色变化,突然轻轻道:“我是圣教之右光明使,我这一次来,受圣教明尊点化,言唐朝大将军孔晟天命所归,当为我圣教护法,还请大将军皈依圣教,接受圣教右护法之职。”
白袍女子说得煞有其事,神态严肃凝重。
对于明教的等级划分和值司安排,孔晟并不清楚,不过可想而知,此女号称右光明使,一定是明教中的高层,而她给出的所谓右护法的职位,大概也勉强算是明教高级教徒的职位。
在孔晟眼里,这白袍女子与神棍无异。神棍的这一套把戏用在老子身上,算是你瞎了眼。孔晟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在下不过一介凡人,岂敢当天命所归之称,更当不起贵教护法之职,还请贵使另请高明吧!”
这名自称为明教右光明使的神秘女子,竟然是来游说自己入教的,真是可笑。
白袍女子面纱一动,声音微微有些情绪变化:“我圣教教徒广大,不论出身,都为兄弟姐妹,团结互助,共奉明尊,普度众生,协力同心,造就光明世界。大将军受明尊天命降于凡尘,此刻明珠蒙尘,尚未觉醒,当尽快入我圣教,早日醒悟归神,永为圣教护法……”
“……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庄严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白袍女子不急不躁和言细语慢慢开始向孔晟传播引导所谓明教的教义,甚至不惜将摩尼教经典《下部赞》上的经文慢慢吟诵出来,孔晟神色不变,心头冷笑不已。
他实在是觉得荒诞不经,明教的人竟然找上了自己,想要让自己入教,成为明教护法。凭这白袍女子春风化雨又极富有煽动性的劝导鼓吹,若是非孔晟,旁人还真有可能被她说动啊。
此女说的天花烂坠,孔晟听起来无比可笑。这一幕,就像是他前世被某友人从事传销的妻子纠缠一样,无论你怎么说,孔晟心里都筑牢着一道防线。
安宁宫。
得到朱辉光派人暗暗送来的消息,张皇后神色大震。她一则是没想到孔晟竟然未死,二则是更没想到皇帝和孔晟似乎是联手演了一场大戏,还隆重推出了名为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的国之重器,不仅威慑回纥人,也震慑着长安显贵。
少年李侗神色平静,眸光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光亮,他缓缓扭头望向了宫苑中那一棵沧桑了数百年的古桂花树上,那若虬龙盘结的枝杈,那枝杈上跳跃着的灰色小雀儿,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张皇后不满地扫了儿子一眼,沉声道:“我儿,孔晟既然没有死,你父皇的恩宠不减,那么,你日后还是要经常出宫,与他结交,此子非常了得,日后必是我儿成其大事的重要臂膀。”
李侗心里暗暗冷笑,表面上却恭谨非常:“母后,儿子明白。只是这孔晟一向与赵王兄相好,我……”
张皇后冷笑一声:“赵王算得了什么?现在你父皇威权甚重,乾纲独断,就连李豫现在都要小心行事,何况是赵王。你是本宫嫡出,如若那孔晟识时务……”
张氏说到此处突然闭住了嘴,因为她突然看到一个宫女匆忙而来,脸上挂着喜悦之色,这明显是皇帝突然到访驾临的某种迹象。
皇帝竟然来了!张氏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