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色阴沉,“既然如此,平遥长公主行事荒唐,愧对皇恩。褫夺封号,贬为庶民,即日起禁足平遥,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回京!”
晋国公大骇,愣了好半晌才迟钝的趴在地上谢了恩。
本以为褫夺封号禁足平遥,就差不多了,皇帝竟做的这么决绝,直接将平遥长公主贬为庶民。
朝臣视线怜悯的看着失魂落魄的晋国公。
平遥长公主坏就坏在是晋国公府的人,这几年晋国公府愈发目中无人藐视圣上,皇帝一早就苦于找不到机会处置他们。
平遥长公主这就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平遥长公主被接回公主府的当日,就听闻了这一噩耗,当场气晕了。
醒来后便在房内发疯,目光所及之处,只要是能砸的,全部让她摔了泄愤。
屋外侍女战战兢兢,不敢近前,“驸马……锦衣卫都已经来了,皇上要求长……裴姑娘尽快离京。”
“本宫不走!!”
平遥长公主抓着花瓶砸了出去。
她身上囚衣都还未换下,头发乱糟糟的,疯婆子一样大吼:“本宫是公主!!邺京就是本宫的家!本宫说不走就不走!”
“你这贱人刚才管本宫叫什么?!把她给我拖下去!拖下去!本宫不想再看见她!”
驸马一脸冷漠站在房内,平静的声音带着尖锐,“皇上已经下令,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你早就不是公主了。”
“皇上还肯让你在平遥禁足,起码你衣食无忧。若迟迟不肯走,惹怒了皇上……”
“你闭嘴!本宫的封号是父皇封的!本宫是长公主!”
平遥长公主张着手朝他冲了过去,可驸马的下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一步也靠近不了驸马。
只能不断唾骂:“你全家都是靠本宫起来的!你现在胆子大了!敢跟本宫这么说话!当心本宫休了你!你快去给本宫求情!去找本宫的外祖!本宫只不过是送了一张纸!凭什么贬本宫!”
平遥长公主委屈极了,她就算害了顾凉,也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就这么丢了公主之尊,她不甘心!
“母亲……”裴敏怯生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平遥长公主眼睛一亮,赶紧飞身扑了过去。
“敏敏!敏敏你可来了!你快……快去找你重祖父,帮本宫说话!娘不能走,娘不能离京啊!娘走了你怎么办!”
平遥长公主抓着裴敏的胳膊,用了极大的力气。
裴敏疼的龇牙咧嘴,一用力推开了她!
“母亲!你还是快走吧!”
平遥长公主愣住了,“敏敏,你说什么?”
“如今邺京都知道了,您以前做的那些事!现在皇上下了处置,好多人往府上砸东西,我昨日出门,还被扔了烂菜叶子!”
裴敏恨死了,不仅恨那些刁民,恨顾凉和裴聿,更恨平遥长公主!
要不是她娘执意要害顾凉,要不是琳琅先把这一切曝光,她本来能好好的!
裴敏绕过平遥长公主,跑到了驸马身边。
“娘,你就赶紧走吧!等你走了以后,我就和爹搬回任府去!过些日子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平遥长公主摔坐在地,愣愣看着裴敏。
她是干了不少恶事,但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为了裴敏干的,驸马跟她感情不睦,不帮她就算了,她一心帮衬的女儿竟然也是这副德行!!
平遥长公主眼圈通红,她看了看外头,问道:“裴嘉来了吗?”
“从今天早上开始,康亲王府就没人进出了!今早康亲王连早朝都没有去。”驸马冷冷道。
平遥长公主牙关紧咬,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本宫不要今日走!本宫明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走!你!去告诉外头那些锦衣卫!让他们都滚远点!明天再来接人!”
“娘……您一定要留这一天做什么啊!”
“闭嘴!滚出去!都滚!”
驸马拉着裴敏头也不回的走了。
……
镇北王府
玉壶给顾凉和裴聿摆宴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今日公主府的八卦。
顾凉有些错愕,对裴聿道:“皇帝真的将平遥长公主贬为庶民了?怎么会这么狠?”
她以为至多也就是让平遥长公主多蹲几天大牢,吃点皮肉之苦罢了。
裴聿道:“任赫将她之前在平遥干的那些事,连夜整理成奏章递到了我手里,不提上去太可惜了。”
“任赫?”
顾凉想了想,长哦一声,“是驸马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夫妻不睦,他这本意是想将平遥长公主弄死
侍女连忙放行,“三小姐请——”
随即跟院里人使了个眼色,顾凉只当没看到,直奔顾荻所住的偏院。
偏院门也关着,玉壶叩了几声,院里丫鬟才匆匆来开门。
“给三小姐请安。”丫鬟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侍女,咽了口口水。
“我家小姐、在屋子里休息呢,奴婢马上去喊。”
侍女眼珠一转,悄悄转身走了。
丫鬟这才松了口气,请了顾凉进来,合上了院门。
“三小姐恕罪。奴婢怕被姨娘知道,我家小姐在房里温书,您直接进去就好。”
顾凉笑着安抚:“没事,日后你家小姐可以光明正大温书了。”
丫鬟摸不着头脑。
顾凉敲门,“二姐!是我!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屋内一同兵荒马乱,顾荻半晌才打开门,脸上的面纱都没蒙好。
“姣姣,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顾凉笑着把帖子塞进了她手里。
“恭喜二姐了,二姐得请我吃广聚轩的烤鸭!”
顾荻一脸迷茫,一边展贴一边温柔点头:“好,等明日我们就……”
她看了眼帖子上的内容,声音戛然而止,眸色震颤,没多久竟花了眼睛。
颤颤巍巍往顾凉看去,“姣姣,我没看错吧……这是女学的……”
“是国子监女学的录用贴!还是一甲头名!!”
顾凉语气坚定的重复了一遍,笑着卷起绢帕给顾荻擦眼泪。
“这是好事啊,二姐怎么哭了呢。”
三百余名监生之中取一甲头名,顾凉都不保证能得拿下。
阿沁娜竹竿似的胳膊底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没一会儿,几只肥硕的肉虫从她指尖钻了出来,一头栽进血碗中。
“一、二……只剩五个了……”
阿沁娜眼底恨意毕露,她殚精竭虑,血都快被吸光了,才炼制了十来只蛊虫!
结果因为裴聿,全部都毁了!
“啊啊啊啊!!”
阿沁娜精神有些崩溃,尖叫着挥翻了眼前的小几。
盛着血的茶盏摔碎在地上,那几只肉虫还在贪婪的吸食着,画面诡异的叫人头皮发麻。
阿沁娜在屋内来回踱步。
蓦地,她忽然停了下来,面皮控制不住的抽搐,几息后哇的一声,呕出了一地黑血。
她顾不上地上疯狂的肉虫,震惊的瞪大了眼。
“他来了、他来了!他找到我了!”
阿沁娜能感觉到,这只刚刚死亡的千丝蛊离她非常近,就是她种在客栈掌柜身上的那只。
裴聿找来了!
阿沁娜抓起地上的几只肉虫塞进了嘴里,裹紧斗篷朝着窗户冲了过去。
然而刚一打开窗户,她便呆住了。
客栈下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乌泱泱的人,放眼看去整条街都已被包围,像是倾巢而出的白蚁。
啃噬她这棵枯木,只是几息的功夫。
阿沁娜脑子已经不转了,呆怔倒退两步。
叶琪这会儿终于害怕了。
她有恃无恐,是知道黎氏有诡谲的手段。
可具体是什么手段,叶琪根本不知道,黎氏没发现她被顾凉扣下,那她岂不是!
叶琪哆哆嗦嗦的咬住下唇,眼神恐惧的发抖。
“你、你别乱来……我若死了,老夫人也活不了!”
这可是她娘亲口说的。
顾凉面容紧绷,滔天的怒火被她压在眼底,胸口起伏一字一顿道:
“我有上百种折磨你的法子。耶律飒死前挨了多少刀你知道吗?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按理说该有一样的下场才对。”
叶琪浑身发抖。
顾凉将她的脑袋拉起来,声线鬼魅,“老实告诉我,黎氏跟你说了什么,我便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叶琪泪流满面,“我娘就让我在祖母身边待着就行,什么也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祖母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凉盯着她的眼睛,确认了她没有说谎,松开了她的脑袋。
叶琪哭着说道:“表姐,你放了我吧,我也是被耶律飒蒙骗利用的,我罪不至死啊!”
顾凉直接把她脸上的绑带拉了上来,卡在她牙缝里,更难挣脱。
转身走到外间会客厅,“有剪刀吗?”
“榕榕实在不知,三姐为何要这么针对我,榕榕本不想说,可也不想被殿下误解!三姐和二姐怕也是一时糊涂,我愿意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原谅她们,也请殿下不要因此惩治了二位姐姐。”
“你胡说!”
顾荻忍无可忍,脱口吼道。
云追也立即跪下大声说:
“殿下!六小姐她说谎!分明是她们三人先无中生有,欺负我们小姐。三小姐只是仗义执言,什么故意摔簪子,都是子虚乌有!”
大长公主眼神闪了闪,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顾凉。
顾凉正牵着顾荻的手,安抚的轻拍。
抬眸和大长公主对视,表情很是乖巧无辜,但藏不住眼尾上挑的狡黠。
大长公主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随即很快调整表情,一脸威严的看向凌婉和魏澜。
“她说的是真的吗!”
凌婉抖似筛糠,恨死了顾榕榕拖她下水,磕磕巴巴的说:
“我我我……我是听顾榕榕说,她有个红玛瑙簪子被顾荻抢了,所以我才抢的簪子。簪子摔碎,正巧是顾榕榕把簪子给顾凉的时候,肯定是顾凉想帮顾荻报复,刻意为之,故意摔的!”
魏澜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
顾凉:“多行不义必自毙。只能说时候到了。”
他们的马车慢了顾臣烨一步,刚进了顾府,就见阖府上下都在收拾沈氏的东西。
“方才老夫人吩咐了,但凡是沈姨、沈氏的东西,全都掏出来扔了。她用过的被褥衣裳烧了,总之什么都不能剩……”
顾凉不屑的弯了弯嘴角,摆摆手说:
“知道了,去忙吧。”
她沿着廊道直奔沈氏的院落。
正好云追捧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兴奋的朝她问好:“三小姐!”
云追笑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太好,忙正经了表情。
“三小姐找小姐吗?小姐还在收拾行李。老夫人说这院子不住人了,拨了新的给小姐住。”
顾凉脸上兴致缺缺,含糊的嗯了两声。
她心里也犹豫,不知二姐这会儿还想不想见她。
顾凉虽和顾荻交好,可她从没想过要放了沈芳菲和沈家,若顾荻因此跟她一刀两断,日后也只能是桥归桥路归路。
“……姣姣?”
顾凉正打算先离开,没成想顾荻正巧来了。
“二姐……”顾凉僵硬的转过身。
顾荻抱着一摞书,走下石阶放到了行囊上面。
她面色还算镇定,“姣姣,不如去那边廊下说?”
顾凉应了声好,二人并肩走到廊道下。
“二姐还好吗?”
顾荻扯了扯嘴角,笑容虽然难看,但也洒脱。
“刚开始的确……可我冷静下来想过了。怪谁也怪不了你。”
顾凉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利用了沈氏的计划,来了一招将计就计。
如果沈氏没有真正实施计策,让李嬷嬷把人放进来,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
顾荻长叹了一声,“大理寺卿的判决也并未冤了姨娘,如今的情景,只能说是、活该吧。”
“姨娘执念太深,或许离开顾府不失为一件好事。沈家不会苛待了她,我也不会不管姨娘。”
顾荻已经想好了,等她真能做出些成绩的时候,便把沈氏接到她身边。
沈氏或许没给她养恩,但生恩难断。
顾凉长缓了一口气,眉眼软了下来,瓮声道:
“二姐不跟我生分了就好……我还怕二姐恼了我。”
“即便要气我也是气我自己,不是我报信也许……”
顾荻声音一顿,并未多言。
即便时间流转,她也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听到,她还是会报这个信。
顾凉上前抱了一下顾荻,在她耳畔轻声说:
“不管我和母亲,同沈芳菲有什么,我永远视二姐为亲人。”
顾荻眼神颤抖,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