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胜昔不知道，就在大家作鸟兽散离开大队部的时候，大队部不远处的杂草丛里，两个人正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操蛋了吧？我就说不来不来，这个黄毛丫头看着就挺邪性，武哥，现在咱抓紧跑还来得及。”
顾胜昔跟程茜要是在这里，肯定一下就能认出，这俩正是那天的四个笨蛋劫匪当中的两个。
被称为武哥的正是几个人的老大，名叫韩武。
只是和小弟观点不同的是，他认为更应该去找顾胜昔。
作为前格炜会主任老丈人的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属下，韩武更加了解“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虽然前一次魏老蔫因为胡主任的下台导致整个势力瞬息之间树倒猢狲散，但是在胡主任在位期间他们可没找仗了那位的势。
而且上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也总能早早知道消息准时躲避风险。
韩武一眼就认出这位是新调任过来不久的程副书记。
最主要是跟胡主任不同的是，这位程副书记十分清廉，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而顾知青能让这样清廉的人大张旗鼓跑到一个屯子，就差没把“护犊子”三个字刻到脑门上，所以这大粗腿必须要抱！
“等着。”
在孙三又一次催促的时候，韩武沉声说道：“等他们走了，咱就出去，她不是说要给咱一条活路吗？”
孙三小声逼逼：“小毛丫头能有啥活路？万一是条死路咋整？”
韩武屈起手指弹走一条“蛄蛹、蛄蛹”爬过来的毛毛虫，嗤笑一声：“那要不咱回去？”
孙三撅起屁股刚要爬起来，忽然察觉武哥语气不对，而且他嘴里说着回去，人可是一动没动，于是撅起来的屁股又慢慢趴回去：“回去……小超的腿又等不得了……米缸也见底了……”
孙三心里慢慢弥漫出无边无际的绝望，回去一切又回到没有出路的出发点。
抢劫他们下不了狠手，干别的又完全没有点出路，几个人本来就是被家里放弃的二流子，想当初跟着魏老蔫混偶尔能拿回家点粮食时，那些家人还能给个好脸色，现在他们哥几个就是臭狗屎，别说粘上，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所以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为啥不冒一下险？尤其这个顾胜昔还认得程副书记。”
孙三挥走面前的蚊子：“那咱能不能换个地方等？趴在这里蚊子臭虫都来了，实在太难受了。”
“家里炕头舒坦，要不你回去躺着等？”
孙三乖乖闭嘴，继续跟蚊子臭虫battle。
有县里来的大领导专门找顾胜昔的消息不胫而走，知青点院子里，丁五一一边坐在小凳子上搓洗自己和罗秀芝脱下来的衣服、床单，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完了，这一下肯定名额就是顾胜昔的了。”
那个什么副书记，早不来晚不来偏赶到这个节骨眼上来，打的什么主意看不出来的是猪。
罗秀芝在屋子里整理着自己的柜子，脸色也很难看，之前让她下乡的时候说的好好的，钱、票、东西一样都不会少，她还跟在家里一样养尊处优，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结果呢？
只给邮来这么点东西！
她用勺子往陶瓷杯里舀了一勺奶粉，看看旁边丁五一的大搪瓷缸子，将原本一平勺奶粉倒进自己的陶瓷杯里一少半，然后将剩下的倒进大搪瓷缸子里，再用开水冲开。
“五一，你的奶粉我给你冲好了，放在窗台上晾凉再喝。”把丁五一的搪瓷缸子放在外面窗台上，罗秀芝讥讽的笑了一下，嘴里却依旧温柔的说：“应该不会吧，不是说小顾知青压根就没报名？”
还是秀芝好，连奶粉这么金贵的东西都舍得给自己喝，丁五一手里搓得越发来劲，“吭哧、吭哧”洗着两人的床单冷哼一声：“本来这玩意也是要推荐的，报名就是怕大家闹事走个过场，不过就是掩人耳目罢了。”
罗秀芝感觉丁五一把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用手轻轻戳了一下丁五一的额头：“行啦，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反正咱们是第一年的新知青，有规定不让休年假也不给推荐名额，所以谁去都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苏茉撇了撇嘴走进自己的小隔间里，感觉罗秀芝段位可比金海燕高多了，拱完了火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而金海燕自打回来就呆愣愣的，像是丢了魂一样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客了。
倒是谷小红有些愤愤不平，唠叨着要真的推荐名额给了顾胜昔，大家就联合起来去知青办榉报，连程副书记一起榉报。
不知道为什么，她嚷嚷到程副书记时觉得自己脖子凉飕飕的，回头看却只有金海燕若无其事看着她淡淡的微笑。
男知青那边比较平静，张长河自打跟苏茉结婚搬进小隔间之后整个人都散发着摆烂的气息，性子直又没什么心机的李占奎本来就觉得这个名额应该给顾胜昔。
自打罗森逃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之后，周寒松整个人就真的人如其名，像是一棵寒冷的松树，除了面对一直对他嘘寒问暖的周秀芝还有点人气之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整天闷着头不说话。
而吕明心里则有两个声音在极限拉扯，一个说，顾胜昔光明磊落绝对不是这种人，其实她完全符合推荐的要求，想争夺一下推荐名额本来就无可厚非。
另一个声音却说，送上门来的回城机会，不要的才是傻瓜。
吕明叹息一声在两个答案里选择躺平随缘，他当初既然听了顾胜昔的劝告没去大队长家送礼，就要有承受竞选失败的勇气，反正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他努力过，奋斗过，没有回去是时也运也，不是吕明不努力也。
直到傍晚的时候，熟悉的“外，外外”声再度回荡在刘家大队这一亩三分地上空，刘永贵干脆利落的宣布了推荐名额所属人——知青点的点长吕明吕知青。
吕明当时正拿着碗跟大伙一起吃饭，手里的饭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一起肆无忌惮掉下来的还有他奔腾而出的男儿泪。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