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月躺在地上，意识有些涣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在急速流逝。
我要死了吗？——她在心里漠然地想。这一刻，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在她眼里都失了颜色，以往她所在乎、痛恨的一切似乎也成为了过往云烟，在她心里再泛不起一丝波澜。
只有在想到小乖的时候才能引起一些她作为人类所该有的情绪。
“小……乖……”她的嘴里吐出含糊不清的字节，在旷野无人的夜晚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许月动了动手指，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但她没有放弃，反而更加用力地推着地面，想将自己撑起来。
不知试了多久，她终于喘着粗气坐起身。接着她没有停顿，一鼓作气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月光下，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朝着一面墙倒了过去。许月靠在墙上，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她不敢回家，怕吓到小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知道自己得撑住不能倒下。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小时。
突然，原本昏昏沉沉靠着墙的许月浑身一激灵，睁开了半阖着的双眼。她眼神清明，神清气爽地舒展着身体。
就在刚才，她突然有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在那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头脑变得空前未有的清晰，身体也较以前更加轻盈。
难道这个药丸真的有用？她期待满满地伸出双手，想要确切地感受身体里的异能。
但遗憾的是，过了一分钟，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许月有些失望，她自嘲地一笑，人啊，还真是贪心的动物。刚才昏昏沉沉的时候她唯一的祈求是让自己不要死掉。现在她不仅没死，身体反而比以前更好，但她却因为没有得到异能而失落。
她叹了口气，整理好心情，终于感觉到了身上不对劲的地方。抬起一只胳膊，那上面覆盖着一层黑黑亮亮的污垢，她凑近闻了闻，差点吐出来。低头扫视了全身后，许月终于确定，这些污垢应该是从她体内排出来的，因为不论是衣服里外，她的每一寸皮肤上都有这种黏黏腻腻的泥状物体。
她悄悄回到家里，尝试着用水洗了洗。还好，这污垢碰水即掉，很好清理。屋内存的水不多，她大概清洗了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后，就拎着两个水桶出了门。
游戏里的土著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玩家们才不会根据日夜轮替而调整作息。
水井处，有几个玩家正在打水，她们大多是女性，而且是生活玩家。
因为每次死亡后，玩家的身体就会恢复一新。所以很多热爱打怪刷级玩家从来都不洗漱打扮，既然死一次就能恢复洁净，那还费那事儿干嘛。一部分女性和生活玩家十分看不上那些战斗玩家的糟心样，都干脆想成立一个强制洗澡联盟了。
萝莉和其他玩家正在吐槽着自己今天遇到的一个邋遢鬼玩家，抬眼正巧看到许月提着两个空水桶过来，就很热心地迎过来想帮她。
许月往后退了两步，拒绝了她们的帮忙。
萝莉几人有些疑惑，平时她们也会帮一些挑水、抬重物之类的小忙，许月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反应。但见她有些尴尬僵硬的样子，她们没有再强求，打好水就和她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许月其实对眼前的几人印象还不错。她们平时就会不求回报地经常帮助那些毫无能力的村民，而不像某些士兵，总是在帮忙之后缠着他们，要一些「任务」和「奖励」。
但今天不一样，她身上又脏又臭，哪敢再和她们近距离接触。
打好两桶水，许月脚步轻盈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她现在已经想开了，没有得到异能又怎样呢？以前拎一桶水都困难的她，现在能挑着两桶水健步如飞已经很幸运了。等天亮了，自己一定要好好谢谢郝帅。
一路或强势或委婉地拒绝了几个玩家的帮助，许月回到家用冷水从头到尾将身体好好清洗了一遍。等她擦干头发再睡下的时候，离她平时起床的时间就只剩两小时了。
小乖揉了揉眼坐起身，想和往常一样在妈妈起床前偷偷看会儿她。妈妈平时太忙了，只有很少很少的时间能看到她。
但今天，她扭头去看的时候，有点疑惑了？
——妈妈怎么变样了？
她小鼻子一耸一耸地凑向床上那人的颈窝。感受到身旁的动静，许月嘴角隐隐带笑，一下捉住了慢慢挨过来的小人。
“是哪只小狗在这里闻来闻去啊？”
小女孩嘴里发出银铃般地笑声，也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小乖不是小狗，是妈妈的宝贝啊。”
许月捧住小人小小的脑袋，重重地亲了一口。
“对对对，你就是妈妈的心肝宝贝。”
也许是经过了昨天的大起大落看开了，许月今天的心情是末日以来最轻松的时候。
“妈妈，你今天好香啊！”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的小乖在一通嗅闻后夸赞道。
许月也故意夸张地闻了闻小乖，说道：“嗯，小乖也很香哦！”
小乖开心地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笑完之后，她小脑袋瓜突然「砰」地一声埋在许月怀里不动了。许月将她□□，才发现小乖居然哭了。
她擦着小乖的眼泪，焦急地问：“怎么了宝贝？”
“我，我想爸爸了！”小乖可怜地打着嗝，抽噎地哭道。
小乖一直是个听话到让人心疼的小孩，也许她小小的脑袋里隐隐明白爸爸已经不在的事实。所以在末世后，她再也没有问过许月关于爸爸的问题。
刚才许月和她玩闹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以前爸爸在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子和她玩耍的，那时候爸爸就会在一旁把妈妈和自己一起抱住。想到这里，她才终于忍不住哭了。
许月眼眶含泪，没让眼泪掉下来。
“爸爸一定就在小乖身旁陪着小乖，只是小乖现在看不到他了。”
小乖哭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懂事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躲在许月怀里，闷声说道：“那妈妈以后也会像今天这样吗？”她喜欢现在的妈妈，不想再看到妈妈之前皱着眉心的样子了。
许月抱紧小乖保证；“妈妈以后都会像今天这样。从明天起，妈妈也会经常陪着你。”
以前她因为怨恨、因为恐慌，把自己钻进了牛角尖里。总是逼着自己，不想亏欠别人，反而忽略了自己最重要的宝贝。她愧疚地紧紧抱住小乖，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绝对绝对不会再忽略小乖的感受了。她决定了，今天她就去辞掉工作，再找一个能经常陪伴小乖的工作。
不说一声就不干了不是许月的风格。洗漱完，叮嘱完小乖，许月像往常一样准点出了门。
平时上班到美食坊会路过异能水晶。以往到了这里，她都会低着头快步走过，因为她心里总是不平，为什么别人能得到异能，自己不能呢？这种嫉妒和不忿的心情让她总是不能直视异能水晶。
但今天路过这里的时候，她的脚步却犹疑了。
“去试试吧？”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怂恿着她，让她感觉很是躁动。
许月决定不再跟自己较劲，“试试就试试吧，如果这次还不行，那我就真的认命了。”她低声对自己打了个气，然后步伐坚定地迈向了异能水晶。
“耶！”被声音吸引，玩家和村民扭头看向蹦得老高、神色激动的许月。
郝帅此时正好带着龙猫和彩鸡过来，许月冲向他，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谢谢你！郝帅，你就是我和小乖的恩人！如果你以后有任何要求我都一定会努力去做到的！”
“什么情况？”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一脸懵逼。
“我去，难道是玩家和npc谈恋爱了？”
“谁和谁谈恋爱了？”
“就那个带着龙猫的欧皇和美食坊的头头儿！”
“玩家和npc还能谈恋爱？那我也要和昨天遇到的那个漂亮妹妹谈恋爱！”
“你知道吗？有玩家和npc搞在一起了。那个特别可爱小孩儿可能就是他们俩的孩子！”
“可是那小孩儿都四、五岁了，我们来这儿才几个月啊？”
“啧，跟你这人说不通！”
就这样，大家的重点都纷纷被带偏，一则谣言就这样产生，并朝着越来越离谱的方向开始发展。
五分钟后……
马云看着官网上的帖子一脸严肃，没想到郝帅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儿！
玩家们的猜测还没传到许月这边来，她脸上止不住笑容地坐在赵卓面前。
村民的一切事物由赵卓负责，她是来向赵卓辞职的。
“你决定了？”
“嗯！”
见眼前的人神色坚定，赵卓没有再劝。
考虑到她一个女人带着小孩不容易，赵卓说道：“好，我明白了。以后还是欢迎你带着小乖来美食坊吃饭，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
许月浑身轻松地走出赵卓家，她攥着口袋里的另一颗药丸，心里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