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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祁夜(1 / 1)

那一夜月黑风高,三更天时刻,在祁水河摆渡的老吴头被人叫醒。一位红衣女子抱着一个背囊,敲着老吴头的破旧船屋,将老吴头从美梦中叫醒。年纪大了,老吴头本来就睡的浅,老吴头打着哈欠从船屋中走出。此时夜黑风高,再加上老吴头老眼昏花,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只是看清了她身着一袭红衣。老吴头好奇的问道:“姑娘怎么这么晚才渡河?”

那红衣女子哭泣道:“家父染疾离世,要回家奔丧,不然也不会深夜打搅。还望老丈体谅一二......”老吴头叹息一声:“哎——谁家还没有个难处,没有个意外——上船吧——”老吴头虽然常年在祁水河摆渡,但收入可怜,从来不敢点油灯。即使此刻看的不是很清楚,老吴头也没有舍得点灯。由老吴头引领着红衣女子前往渡口的渡船上,老吴头先上了船,伸手道:“夜黑的很,姑娘小心了——”老吴头摆渡这么多年,即使是在黑夜,对自己的船只在哪里还是轻车熟路的。红衣女子伸手,被老吴头拉上了渡船,老吴头只觉得那红衣女子的手冰凉的不像活人。此时刮着冷风,老吴头也只认为是人家姑娘连夜奔波导致的,也没有多想。红衣女子上了船,一直在抱着背囊哭泣,老吴头也不好询问什么,也就没有和红衣女子说些什么。到了对岸,老吴头道:“姑娘,到了——”红衣女子依旧还在哭泣着,哭哭啼啼的下了船,给了老吴头一文钱。老吴头攥着铜钱:“姑娘路上慢行,家君乃是仙逝,脱离了苦难,也是一件幸事。”

红衣女子也没有说什么,像是没有听见老吴头说的话,径直离开。老吴头看着红衣女子离开,也摆着船回去。待老吴头离开,那红衣女子居然又折返了回来,望着河边哭泣道:“孩儿——为娘先行一步,希望你可以活下去。我要复仇,我要化做,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红衣女子径直投河自尽了。老吴头摆渡回去也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着什么异常,毕竟是夜黑风高。但老吴头一路上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啼声,老吴头越发觉得奇怪:“怎么还能听到哭声?是我年纪大了吗?”

到了岸边,那哭声依旧徘徊在老吴头的耳边。老吴头不得已回了船屋,点亮了油灯出来,站在渡口处看向河面:“奇了怪了——”当灯光照向渡船时,老吴头发现那红衣女子的背囊忘在了船上。“哎呀——她的背囊怎么忘了——”老吴头急忙上前查看,老吴头一靠近背囊发现这正是哭声的来源,老吴头小心翼翼的解开背囊发现里面是一个刚满月的小孩子,还是一个男孩。老吴头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老吴头跺着脚:“造孽啊!造孽啊——”老吴头还抱着一丝希望,又摆着渡船回到对岸,希望那女子可以回心转意,带走这个被抛弃的孩子。老吴头不知道这孩子的母亲在老吴头离开后就已经跳河自尽了,老吴头抱着弃婴,坐在船头等着那位红衣女子。借着灯光,老吴头端详着哭累了——睡了过去的弃婴,老吴头憨笑道:“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你说你娘亲怎么就这么的狠心呢!”

等到天微亮,东方即白,也没有等到红衣女子的回来。老吴头一夜未睡,叹息一声:“造孽啊——”老吴头将弃婴放在甲板上,摆渡回去。“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还需要母乳啊!这该怎么办啊!咦——对了,前不久北村王妈的三娃子刚出生就夭折了,王妈那里还有奶。对,上门问问王妈去。”

老吴头到了对岸,栓好渡船就直奔北村王妈家。到了王妈家,老吴头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王妈很是喜欢觉得这是自己的福分,是上天对她的补偿。王老爹也是位老好人,觉得这个被丢弃的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也同意王妈喂养他。老吴头向王老爹道:“我知道你们家也困难,这个孩子断奶后我就带回去自己养着,这平时我也会带着他。”

王妈躺在土炕上喂着这一个弃婴:“没事!三娃子生下来就去了,我这奶也涨的慌,这个孩子说不定就是上天对我的补偿呢!”

王老爹道:“长大后这孩子得认我们为干爹、干妈。”

老吴头道:“这个可以!”

老吴头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袋:“我捡到这孩子或许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吧!可能上天也看着我这位孤家寡人可怜的很,这才让我捡到了他!”

王老爹问道:“老吴头你可想好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吗?”

老吴头想到这里犯难了:“这个——这个——我大字不识一个,也不会起名啊!”

王老爹和王妈四目相对,王妈道:“我那两娃的名也是胡乱起的,不好听的很。”

王老爹道:“王一,王二咋不好听了!”

王老爹红着脸,因为他两娃的名字是王老爹想了一天一夜才起的。王妈嗤笑道:“可不是嘛!比你的王麻子好听多了!”

王老爹突然想到一个人:“对了!村上不是来了一个瞎眼的说书先生吗?请他起个名呗!老吴头管他一顿饭就行了!”

老吴头想了想:“刚好我昨天打上来两条鱼,我这去请他去。”

最后瞎了眼的说书先生为这一位弃婴起名为——祁夜,以祁水河的祁字为姓,又是在夜里捡到的,就以夜字为名。怎么说祁夜也比王一、王二、王麻子好听多了。最终祁夜在老吴头的收养下长大,王妈、王老爹也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孩子。但岁月不饶人,天公不作美,在祁夜十五岁的那一年,先经大旱,颗粒无收。就连祁水河一度断流,水井里更是打不出一滴水来。老吴头年纪大了,终于是在旱灾中撒手离去。老吴头在临死前,紧紧的握着祁夜的手:“爷爷熬不下去了,孩子,以后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了。记着,活着比什么都好——”在老吴头饿昏了眼,双目浑浊,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但却流下了晶莹的泪珠。祁夜跟着老吴头一起摆渡,在闲暇时间,祁夜还会去镇上找一些小活,挣几个工钱。祁夜和老吴头虽然不富裕,但生活过的还不错。因为生活在水边,祁夜的水性极好,经常下河捉鱼,还会给自己的干妈干爹送去一些鱼虾。十五岁的祁夜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小伙,皮肤微黑,虽然不是很俊俏,却也是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的。脸上浮现着刚毅和顽强,身体也很健硕。祁夜在王妈一家的帮助下埋葬了老吴头,祁夜披麻戴孝在老吴头的坟头哭了许久,直至哭晕了过去。王老爹将祁夜带回家,又安慰了祁夜许久。王老爹道:“夜儿,人需要向前看。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就要好好的活下去。老吴头在黄泉之下可不想看见你这副模样,你要好好的活下去。镇上的林府在招仆人,你可以去试试,起码有一份饭吃。”

祁夜擦干泪水:“谢谢干爹——我过爷爷的五七就去!”

王妈也已经白发苍苍:“哎——这世道!夜儿也是命苦啊——”王老爹也抹着眼泪:“也是干爹不争气,若不是为了你那俩个哥哥娶妻,掏尽了家底,干爹怎么也不会让你去应聘仆人啊!”

王老爹越说越气,王老爹的两个儿子在逼着王老爹为他俩娶了妻后就和王老爹分家了。曾一度将王老爹气晕过去,王妈也因此大病一场,身子越发不好。祁夜又安慰起了王老爹。三个苦命人在茅屋中一起哭泣着。人们熬过了旱灾,不曾想又迎来了瘟疫。旱灾还没有过去一个月,又爆发了瘟疫,王老爹和王妈又接连去世。王老爹的两个儿子,王一和王二,对自己的爹娘不管也不问的。在王老爹和王妈染疾期间是祁夜不顾一切的照料着二老,但二老还是驾鹤西去,找老吴头相聚去了。王老爹、王妈逝去,他们的儿子也不管自己爹妈的后事,还是祁夜这一个干儿子将王老爹和王妈埋葬。连一个棺椁都没有,只用了草席卷着,也没有墓碑,和老吴头埋葬了一起。祁夜在两个月中接二连三的失去自己的至亲,祁夜悲愤欲绝,但还是需要活下去的。不管什么时候苦的还是穷人,丰年也是百姓苦,灾年百姓更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祁夜无奈因为瘟疫和旱灾,祁水河旁的许多居民已经逃难去了,那渡船也早已经破破烂烂,祁夜看着实在不行的渡船摇摇头。祁夜还想继续摆渡,但那渡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自己也没有钱去买木料修缮。本来是攒了一点钱,结果都花在了给王老爹、王妈治病上了。祁夜看着渡船依依不舍,这船承载了祁夜太多的回忆。老吴头在带小时候的祁夜时就将祁夜放在渡船上,自己一边摆渡又一边照看着祁夜。祁夜道:“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还有余热啊!我就先走了——”祁夜抚摸着渡船,像是在和自己的老友告别一样。祁夜简单收拾一下,就背着几件粗布衣服离开了,前往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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