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林被带走的时候,丁若白瞟到了他的眼神。那是一种慌张中带着恐惧的眼神。有警察来找,感到恐惧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丁若白觉得,赵小林眼中的恐惧不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回想起赵小林的日记,梦中说的堪称邪恶的梦话,那个将人砍碎的画,以及他在网上搜索毒鼠强的事,种种事情罗列到一块,很容易便得出一个事实,赵小林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当然,即便如此,现在下这样的结论,也为时尚早,因为赵小林要杀的人是他的继母,警察只说他家里发生了命案,目前还不知道死的是哪一个。如果死的是其他人,赵小林没有理由是凶手。被关酥彤称为吕队长的人准备离开时,丁若白上前问道:“警察同志,赵小林家谁被害了?”
这个时候,赵小林已经被另一个警察带到了警车上,准备出门的吕队长听到丁若白的问题,投来警觉的目光:“你是哪一个?”
“鄙人是赵小林的家庭教师。”
吕队长将其打量一番后说:“死的是他的继母。”
扔下这句话后,吕队长走出门去。站在原地的丁若白顿时感觉脑子嗡地一下,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的心里有一种精心培育的花突然枯萎的感觉。赵小林被带走后,没有再回来。再次得到赵小林的消息,是从关酥彤的口中。是丁若白主动问的。“酥酥,我想和你打听一点关于赵小林的消息可以么?”
“你能别叫酥酥么?我们还没有那么熟,你这样称呼我,有点尴尬。”
“哦,抱歉,我只是有点太着急了。我不会再这么称呼你了,那关警官……”关酥彤微微摇头:“还是听着别扭。”
“关大姐。”
“我看你是找打。”
丁若白怒了:“我说,就一个称呼而已,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精神洁癖啊?”
关酥彤白了他一眼,轻声叹口气,说道:“你还是叫酥酥吧。”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丁若白差一点就把这句话说出口。“赵小林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到问题,关酥彤蹙了一下眉头。“他现在是嫌疑犯。”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丁若白还是感觉耳膜被刺了一下。他猜赵小林那么小的年纪,应该扛不住警方的审问,现在应该把自己如何杀人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尽管如此,丁若白还是问了一句:“那小家伙承认自己杀人了么?”
“没有,他说自己没有杀人。”
“哦?”
关酥彤的话,大大地出乎了自己的预料,“你们难道是证据不足么?”
“我们当然有很关键的证据,但最核心的部分,证据不足。”
丁若白用手摸着额头,一脸的茫然:“什么意思?那到底有还是没有啊?”
关酥彤微微板起面孔,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不如和我描述一下案情经过,我自己分析一下……”关酥彤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笑了出来:“怎么可能?”
按照工作程序,警方的确不能把和案件有关的线索轻易透漏给除了警察和嫌疑犯以外的人,丁若白也知道自己刚刚提出的属于无理要求,所以问的很没有底气。“你就透露给我一点点。”
丁若白投去恳求的眼神,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很小的缝隙。“一点点也不行。”
关酥彤回答的很坚决。“酥酥,不要这么绝对嘛。”
关酥彤微微咧了咧嘴:“你叫的好肉麻。”
“呦?”
丁若白露出一副好像找到了某种突破口的表情,“原来你怕肉麻啊?那就好办了,我会一直不停地叫你酥酥,叫的你浑身发酥,除非……”“你是无赖么?”
“不,我是为了那个孩子。”
说这话时,丁若白突然收起脸上的笑意,表情异常真诚。关酥彤被丁若白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回屋之前,她对丁若白说:“除了赵小林的继母,现场还有一只猫被毒死了,是他继母养的。”
“猫?”
丁若白还想问点什么时,关酥彤已经回屋去了。回到自己的卧室后,丁若白躺到了床上,开始思考这件事。人们常说爱屋及乌。其实恨也是一样,一个人会因为恨一个人,连同对方所喜欢的事物也一同恨。所以,赵小林如果对自己的继母因为恨而产生杀意,那么他做出连对方的猫也一同杀掉的行为,也不足为奇。依据这个点去思考,关酥彤给出的信息,基本上没什么太高的价值。丁若白仍然觉得赵小林就是凶手,但他为什么会不承认呢?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隐情?思考着赵小林的问题,丁若白渐渐生了困意。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坐在审讯室里,对面坐着两个警察,正对自己进行严刑拷问。“说,李泰郁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丁若白连忙解释。“我们已经证据确凿,你还狡辩?赶快承认,我们还可以考虑适当减刑。”
“我没有杀人,你就是再问我一百遍,我也是这个答案。”
“那现场的证据你怎么解释?”
“我是被人陷害的,有人在陷害我!”
“先不说李泰郁,苏小虎是你杀的这件事,你总该没有办法辩解了吧?”
“那是个意外!”
“你把人从楼上推下去,然后说是意外?”
“是意外,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丁若白在睡梦中惊醒,流了一头的汗。他一把将额头上的汗抹去,突然回忆起关酥彤的话。“他说自己没有杀人!”
丁若白似乎能看到赵小林说这话时急切和委屈的表情。他的状态应该和梦中的自己如出一辙。如果说根据赵小林之前的种种异常行为来推断,他无疑就是凶手。但他若真杀了人,应该不会死不承认。丁若白此前曾深入研究过警方的审讯技巧,就连一个成人都很难抗住,更别说一个孩子。除非他真的是无辜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赵小林此时的处境不是和自己一模一样?“不行,我不能袖手旁观,得做点什么。”
想到这,丁若白起身出门,朝关酥彤的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