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金石项链
十月，气温骤降，一早一晚的时候树梢叶尖挂满反着蓝色荧光的霜，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女人们穿上了各种颜色的秋季羽绒服和紧身黑绒裤，男人们换上了颜色暗沉的大衣或牛仔服。
然而这种天气更能引起人厌烦的情绪，因为一早一晚有了严寒的迹象，中午又是酷热。核冬之后人民的太阳神阿波罗没一天是心情好认真工作的，人们自然也没一天是心情好认真工作的。乱世多强盗，病世多药房，在这个赛博朋克和颓废风格大行其道的犯罪之都里，最不缺的店铺就是药房。
西街旗下本来就有药房，所以能兼顾得了药的生意，尤其是在这个季度——治疗关节炎颈椎病的膏药，冷敷贴和热敷贴卖得特别快，几乎是供不应求。而一些被着凉疼痛所累的人，也过来玉珠缘用一些灵魂方面的小东西换取疾病痊愈：比如一次测验高分的机会，一次捡钱的机会，一次刷到大红包的机会，或者是关于初恋的美好回忆。
这个早晨，又阴又冷又潮湿，贾西出租屋里的保险丝被楼下用电炉的住户连累，烧了，她知道房东只有在下个月结束的时候才会派修理工过来看一看，如果自己雇佣修理工，那帮家伙又会要高价又会说一些不干不净的话，自己修呢又懒得修，就搬进了玉珠缘的员工宿舍。
“我还以为你会拿把刀打去房东家呢。”黎沅看着正在宿舍里收拾床铺的贾西，说。
“我把房租给他停了。”贾西说，“那个房子按月收租，下个月不交了，除非他修保险。”
“不交房租小心他告你。”
“告呗，他家住什么地方我知道，他家孩子在哪个学校念书我知道，他老婆几点去买菜我也知道，告我，他可得掂量一下。”贾西开朗一笑。
“讲真，你还不如直接搬进员工宿舍。”黎沅说，“花不了多少钱。”
“哎呀，万一老板两口子一生气把我撵出去，我去哪儿租房？”贾西说。
“你业务能力这么差老板和老板娘都没生你气，别的更不会了。就算你把老恩上了，那也不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的。”
“别把我和那狮子牵扯到一起。”贾西说，“他长得跟路西法的孙子似的。”
“路西法没孙子。”黎沅说。
“这不妨碍我把老恩看成孙子。”
贾西收拾了床铺走出去，她嘴里的孙子上门了。
恩格拉拉里克开着车过来，还带来一个贵人：爱婴妇幼用品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鲁丝`简`维克多夫人。她喋喋不休地向恩格拉拉里克抱怨自己的疼痛，而后者少见地侧着耳朵，耐心聆听她的唠唠叨叨。
维克多夫人大概有五十出头的年纪，体型像一支大夏天里堆满了奶油球还半融不融的蛋卷冰淇淋，一张脸打了各种各样最新的去皱针，因此平滑得像是一个刚出锅的发面馒头，鼻子倒是尖利如刀，内眼角往下耷拉着外眼角也不翘，虎纹貂皮大衣里面是一件深紫丝绒长裙，领口佩着西街最有名的猫眼晶，总之是一种凶相毕露的富态。因为星都混血很多，所以暂时无法判断她那通红的脸色是本来的还是夏天度假时候晒的。看起来就是那种盛气凌人，锱铢必较的阔太。
简单介绍和寒暄之后，维克多夫人朝着迪亚抱怨起自己的肩膀来：“您瞧，我也没必要向您隐藏什么信息。我最近大概是换季的缘故，哪里都不会舒服，尤其是后背——像是有一千个秤砣垂坠着呢。身体若是不舒服，就算是食前方丈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就算是软床绸被羽丝绒枕，也睡不着呀。”
“对呀对呀，千金难买体健身轻。”迪亚很赞同她的话：“您看过医生没有？我记得星都第五中医院的风湿科很出名。”
“哦，请不要说吧。”维克多夫人说：“他们的药必须一直吃，不能停药，一停药就又恢复老样子了。何况我也并不喜欢草药。我倒是想要拿初恋的美好记忆来换我的健康呢。”
“噢……您的初恋？叫什么？”
“那个不要提吧？”维克多夫人说，“虽然很舍不得，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以。虽然大多数人都卖了他们的初恋记忆和学生时代的美好记忆，但我们还是缺货。”亚斯塔路说。
“那么就订立契约吧。”迪亚说着，将契约书捧过来，一同位于盘子里的，是贾西早已经放上去的一条蓝得打眼的青金石项链，每颗珠子都有成年男人手指关节那么大。
“东西挺好，可惜颜色太纯，现在流行洒金的天青石。”维克多夫人提出了对这条项链的意见。迪亚就笑着说：“这东西已经附法了，没办法改，只有纯色的青金石才能将这个祈求健康的法术作用发挥到最大，一个月就能出效果了，洒金的差一等，要等半年后才出效果。”
“好吧，它也算是一条漂亮的项链。”
维克多夫人虽然订立了契约，但还是有点不情愿，一条膀子就向恩格拉拉里克身上挽过去：“亲爱的，你晚上有没有时间？现在能不能送一位女士回去？”
“很遗憾。”恩格拉拉里克摊开手说，“我的感冒还没好，痊愈之后我完全可以护送您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只是现在有些危险。”
维克多夫人就优雅地收回手来，笑道：“那我就不麻烦你了，我的狮心王。”
她一步三摇地上了她自己的车，当然，车里是有一个身穿制服的漂亮小司机的。
贾西就盯着恩格拉拉里克半晌，不无恶意地说：“这种老女人处起来怎样？是不是和冬天的臭水沟一样又冷又干又臭又宽又深的？”
“为了我们的友谊，你他喵的别说了，老子太恶心了。”恩格拉拉里克回答说。
“哦，传给你家老三：他大哥透那老的快透恶心了。”贾西说的这句话更加直白而且邪恶。但她自知这句话没啥杀伤力——根据mapogo雄狮联盟的资料显示：没准每一个pettyboy背后都有一个透得想吐的瑞斯塔。
“你想什么呢。”恩格拉拉里克说，“我从来不跟人类做那种事。”
“哦豁，你还挺高贵，人类怎么了？”
“不怎么了。”恩格拉拉里克支开话题说，“你晚上吃什么？”
“回锅肉。”贾西回答道。
“……你就不能吃点便宜的？”
“不能。”
“去我们那边的熟食超市买。”亚斯塔路提议道，“我们那里的便宜肉又不是没有。新到的沙虫肉十斤一块钱。”
“沙虫肉苦。”贾西说，“真是一分钱一分货，不好吃的东西往往便宜。”
“还行。”恩格拉拉里克说，“沙虫肉的苦涩是因为盐类物质多了一点，在沙漠下面的饲养场里吃咸水和砂石的生物难免这样。”
“盐类多了就很麻烦。”贾西说，“料理的时候又不能用醋，又不能用小苏打。”
“加甘草，陈皮，紫苏就行了。”迪亚说，“书上讲过，沙虫肉是寒性的，食用一份沙虫肉，可以恢复百分之三十的生命力，提高冰系和土系法术百分之五的抗性，持续三小时，但是沙虫肉味道苦，所以用这几样调味，又不会缩减效果。”
沙虫就沙虫，虽然苦了一点但对于魔族而言是价廉物美的食材。大家吃着回锅肉，贾西又讥笑起恩格拉拉里克堂堂总裁竟然为了生意合作而沦落成大富婆的小狼狗，直到秃尾巴忍无可忍地表示第一西街不会和那种开母婴店发孩子财的钱狠子合作，第二那个雌性人类敢动大哥一下他秃尾巴包她就剩骨头为止。
“不过说起来也有点奇怪。”恩格拉拉里克说，“维克多夫人身上有一股阴气，可我仔细看的时候又没有看到什么鬼魂。”
“下次你把你至阳身的气息藏一下，没准就看见了。”贾西说。
“隐藏了也不一定看见。”亚斯塔路说，“一般的鬼魂都是绕着他走的。维克多夫人和他这么亲热，可不光是看他长得漂亮，还有一个原因是接近他的时候会感到肩膀上很轻松。”
“这么说的话维克多夫人不是单纯地颈椎痛？”黎沅说。
“也许不是单纯的。”亚斯塔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