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涓涓听出林玉茹的担心,她想了想,笑道:“妈,算算时间,我这才不到八个月呢,本来因为爹的事儿,就索性提前过来县城了。现在我爹已经被放出来了,我就想着……还是先回村子里住,等半个月之后,正好家里秋收冬种也都忙完了,咱们一家再过来,把仨小崽子也带过来,安心地在县城住着,等我生产。否则,让你两头担心不说,还要劳烦我爹或者三哥耽误工夫给咱们送粮食和菜什么的……”
林玉茹第一反应是赶紧摇头:“那怎么行?大夫不是说了你是多胎,可能会早产吗?在城里花费就花费吧,还是住得离医院近些保险……”
夏涓涓又说了好一会儿,自己身体真没事儿,让她别有顾虑,但林玉茹在这件事上却是少有的坚持,就是情愿在县城里花钱,也不肯再回去。
“不行!家里挣工分挣粮食再重要,也比不上你生孩子重要!你爹那么大人了,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夏涓涓见状,也就不再坚持了。
她其实是真有心思想回去再住上半个月过来,也不全是为了夏双山或者林玉茹。
以前在村里时,要么就缝衣服织毛巾,要么就做豆腐,发豆芽,腌酸菜之类的,手里一直都闲不住,而且还觉得仨小崽子聒噪的不行,就想着要能清净几天就行了。
结果,真在这里住了几天之后,就她和林玉茹两个人,清净是清净了,但也太清净了些,反而想念在村子里热闹的日子了。
不过,反正这边房子够住了,等到收完了秋,就让夏双山领着仨下崽子过来一起住,就再忍耐这半个月也行。
这件事的讨论告一段落,林玉茹让夏涓涓回屋去休息:“你为了你爹的事儿,这几天都没好好地睡过觉,净在外面奔波了,你去睡一会儿吧。”
夏涓涓也着实有些累了,便点了点头,笑道:“那行。我去睡一会儿吧。”
林玉茹等夏涓涓睡了,开始忙碌了起来。
她魂不守舍了那么些天,啥家务也没干,现在就把屋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边,在院子里的井里打了水,把换洗下来的衣服都给洗了。又从腌菜坛子里拿出些酸豆角来,去县里的肉店买了一斤肉,剁成肉馅儿,打算给夏涓涓包饺子吃。
夏双山和她本来是打算攒来贴补给夏涓涓盖房子的二十多块钱,夏涓涓也没有。
这次来县城,林玉茹就全带过来了。买的半斤肉用的就是她自己带过来的钱。
这也就是为了夏涓涓,要是她自己的话,肯定是能省就省,宁可吃糠咽菜,也不肯花这冤枉钱的。
夏涓涓睡了一下午,算是睡足了,起来一看,家里明显被打扫了一遍,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着衣服,林玉茹也正在包饺子。
林玉茹见她醒来,便笑道:“醒了?饿了吧?妈这就给你下饺子去!”
说着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去厨房忙去了。
夏涓涓跟过去,要帮着烧火,也被林玉茹赶了出来。
现在,她身子越来越重,林玉茹不仅不让她进厨房干活了,连做针线活之类的其他活,也都不让她干,就让她安心待产,让夏涓涓更觉得日子无聊了……
但同时心里也暖暖的,很是感激。
从她怀孕以来,要不是有林玉茹和夏双山帮衬,她只怕早就累得崩溃了。
吃着热腾腾的酸豆角肉馅的饺子,夏涓涓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妈,家里应该没有猪肉了吧?你去市场买的?”
林玉茹点了点头,道:“这边肉价倒是和镇上一样,都是九毛一斤。”
夏涓涓听了,也没说什么。等吃过了饭,就把拿出两张大团结来给林玉茹。
“妈,这二十块你先拿着,我疏忽了。咱们在县城里,家里短缺了啥,都要花钱买的,我也忘了给你钱了……”
林玉茹执意不要:“妈有钱!咋了?你妈的钱割的肉吃起来不香还是咋地?让你这么见外?”
夏涓涓听了,也便不坚持了,笑道:“行吧。那我就心安理得地花我妈的钱。不过,你身上钱要是不够了,可不准不告诉我。厉战每个月那么多津贴,比你们攒钱要容易的多,你可别替我们俭省!”
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分得太清楚,反而伤了感情生分了。
等后面再补给他们吧。
而且,还有她那个可能还活着的哥哥的事情,那天听夏双山的意思,她估计夏双山可能盘算着要去南边找她这个哥哥的,到时候需要的钱可不是少数,那时候再还给他们,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夏涓涓在林玉茹的陪同下,去了趟医院,让医生又给检查了下,医生确认一切都好,没啥大问题,让她们安心回去待产就行。
母女俩就暂时在县城里安定下来,安心待产。
夏双山或者厉杰隔两三天就送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之类的过来,夏涓涓也时不时地偷偷从空间里拿出来补充着。
另外,又在县城买了些糖,鸡蛋糕什么的,还有院子里的桃子,让他们带回去,给小崽子们袖包。
虽说日子无聊了些,但一晃一个月也过去了。
另一方面,严昊天拍了申请延长假期的电报之后,第二天就接到了回信,被无情地拒绝了。
他上级本来也是他的老领导,在电报里把他骂得狗血喷头的。
“你小子皮痒了还是咋地了?还申请延长两个月探亲假?你当部队是你家的?滚犊子!别拿你认不认亲的那套忽悠我!找着你亲生父母了就给我赶紧认了,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害不害臊!要是怂得没胆子认,就赶紧滚回来!还有你妹子两个月后要生孩子的事儿,就这你打算干等俩月不干活?国家养你吃干饭的?……”
严昊天看着这封比信还长的电报,忍不住嘴角抽搐。
然而只能买了火车票,当晚就老实地滚回南边儿去了。
村里那边秋收冬种终于告一段落,公社也开始按照工分分粮食。
夏收结束之后,收获的小麦留出上缴公粮的部分之外,已经分过一次了,不过,秋收之后的分量才是大头,分的种类也多,玉米,红薯,棉花,花生,大豆,绿豆等等……
赵书记和各村村干部连夜地算工分,给粮食称重,分类等等,过了几天之后,也还是留出要上缴的部分,才是要分给各家各户的。
另外,去年冬天夏涓涓抓的那两只小野猪,还有另外买的几只小猪仔,喂养了一年了,每一头也有一二百斤重了。
赵书记征求了村里的意见,决定每个村子先杀一头,等到临近年关了,再杀一头。
是以,这次分粮食大家还都挺高兴的。
夏涓涓因为怀孕,虽说有厉战的战友,还有夏双山厉杰等帮着干农活,但分的粮食也不多,至于猪肉,因为本来就是她抓的小野猪崽,买小猪仔省的钱也不少,猪肉倒是和大家都一样。
夏双山把他和林玉茹的那一份也领了,然后借了辆牛车,带着仨小崽子,把粮食还有猪肉,另外还有菜园子里收获的各种蔬菜,都一股脑地放在牛车上,去县城去了。
这一个多月没见了,仨小崽子见了夏涓涓,都哭得流儿喇叭似地,引得夏涓涓也直抹眼泪。
林玉茹也是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你们别引你妈哭了,等一会儿小弟弟小妹妹等不及了要提前出来咋办?去!屋里有鸡蛋糕,你们去吃鸡蛋糕去。”
仨小崽子一听,也顾不得哭了,都跑去吃鸡蛋糕了,把夏涓涓气得不行。
一群小没良心的,把她眼泪勾出来了,他们倒是去欢天喜地吃东西去了!
夏双山趁着人不注意,偷偷问林玉茹:“涓儿她娘,咱们攒的二十多块,你手上还剩多少?”
他也知道媳妇和闺女在县城里住着,肯定要花钱的,那二十块本来就是给闺女攒了,不可能一分没动。
林玉茹答道:“还有十五六块呢,怎么了?”
夏涓涓给她的钱,她虽然没有,不过夏涓涓后面也都是尽量跟她一起出去买东西,美其名曰多走动锻炼,省得胎儿太大了难产,付钱的时候,自然就全都是夏涓涓出的钱。
所以,她手里的钱其实没怎么消耗。
夏双山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道:“那钱,你留个五六块,给我十块钱吧。等涓儿生了之后,我要出趟远门,要用钱……”
七十年代,从京市到广市的火车卧铺票是20.5元一张,下铺票还要贵。硬座票便宜一半,但也要十块钱一张了。
夏双山要十块钱,实际上之后去程的钱,去了之后住旅馆啥的,还有回程票,都还没有一点着落……而且,他就知道儿子可能在南边当兵,可是真的是在广市吗?部队具体又在哪儿?他都是啥也不知道的状态……
要是厉战在家的话,倒是可以打听一下,现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哪怕是前路渺茫,这一趟,他也必须要去!
林玉茹愣了一下:“啥事啊?要出远门?要去哪儿啊?多远?去多久啊?”
夏双山含糊地斥道:“女人家问那么清楚干啥?我已经跟赵书记提了,介绍信也开好了,等涓儿生了之后就走……”
林玉茹习惯了听家里男人的话,被骂了一顿,也不敢再问,想了想,那十六块钱,她就留了一块钱,剩下的十五块都给了夏双山。
“给,穷家富路,你多带些。涓儿不会争竞咱们这个的……”
夏双山见状,眼眶一热,赶紧掩饰地接过钱,收好了。
这十五块钱沉甸甸的,是他找到儿子的全部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