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男子愤怒站起来叫嚣,“就是李咏来了,都要跪下来和我说话,你算什么玩意?”
方玲君不愧是万事通,来了扬州也一样,“这是樱兰郡主和陈国公的儿子,陈小公爷。”
“是他们啊。”凤妤厌恶地蹙眉,扬州城富庶,达官贵人也多,州府统一调配资源必然会产生矛盾。
陈国公和樱兰郡主全家来江南游玩,被困扬州别院里,州府派人登记时,樱兰郡主明明染了疫病,却隐瞒不报。他们在扬州根基不深,又是别院,药材本就不多,樱兰郡主病情逐渐加重,这小公爷趾高气扬地来寻谢珣,希望派两名大夫来给他们全家治病,国公和郡主身份尊贵,不与难民同处隔离区。
谢珣是什么人,从小到大专打权贵,连康王殿下都敢殴打,怎么会把他放在眼底,扔下一句爱去不去,不去就在家中等死。
“这小公爷在京都也是一霸,人家是真霸王,欺民霸市,和你家小侯爷那种专打勋贵的霸王不一样,以前在京都见到小侯爷,只有避让的份,他可不敢得罪镇北侯府。”
“欺软怕硬!”
“樱兰郡主应该是救不活了。”樱兰公主送来时都起不来身,方玲君正好就在隔离区外清点粮食,两名大夫都说病情太重,喝药是浪费药材。
小公爷可不愿相信,拿着身份压人,非要把一碗又一碗的药给母亲灌下去,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是陈国公府的小公爷,你敢拿剑指着我?你等着,我出去后定会收拾你!”
这小公爷闹事,旁人却冷漠待之,百姓对这种权贵濒死也要抢占资源的行为愤怒,又不屑。
谢珣说过来了隔离区就是一视同仁,这里只有大夫和病人。
府兵都在隔离区外维护秩序,若是有人闹事,很快就会单独隔离,且不给汤药,大多数是一家人一起染病进来的,轻易也不敢闹事。
可这一次小公爷的闹事,仿佛是导火索,有人问大夫是不是药材真的要耗尽了,所有人都只能在隔离区等死!
汤药本是来一天三次,后来慢慢减少成一日一次,渐渐的变成两日一次,许多人都靠着活下去的希望在撑着。
若是知道药材没有了,隔离区定会乱起来。
城门口。
副将告诉李咏,大帅已八百里加急往京都送信,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救扬州,让李咏带城民再撑一撑。
李咏低声和谢珣说,“这漂亮话谁不会说,国库穷得林晟都要下江南掠夺富商财产,他能支援什么?”
“国库穷,氏族不穷。”
“知许啊,这天灾人祸,氏族也是人,粮食就这么点,又不能凭空变出来,你等着看吧,这个冬天十二州不好过,江南也不好过,就算疫病过去,也会死很多人。”
谢珣眉心紧蹙,是啊,这个冬天太难了!
燕阳是天灾人祸全碰上了!
江南驻军把粮食和药材放在城外,等他们走远了,谢珣下令让他们把药材和粮食搬进来登记好。
凤妤统一分配粮食。
扬州城没有被抢夺的人家,凤妤不会分配粮食,这几日她派人全部登记过城内状况,主要还是隔离区!
“记住了,不管谁来,都不要开城门!”谢珣叮嘱。
李咏说,“谁不怕死啊,这时候来什么扬州,我们就是开城门,别人也不敢进。”
谢珣正要和守备军一起去搬运药材和粮食,一名亲兵匆匆而来,跑得气喘吁吁,“王爷,王爷……出事了,隔离区闹起来,姑娘被卷到隔离区里面去了。”
“什么?”谢珣脸色徒然大变。
他匆匆赶到隔离区时,灾民正要冲破隔离区,府兵和守备军死守警戒区,不准他们跨越一步。
他们身前是八万染了疫病的百姓,可身后是几十万康健的百姓,谁也不敢放病人出隔离区。
带头闹事的男子疯狂大喊,“守在这里也是死,我们要冲出一条活路,他们就是要把我们圈禁在这里等死,冲出去,活下去!”
“冲出去,活下去!”
人声鼎沸,情绪激动,明显是有人煽动,且对州府又失去了信心,人头攒动,激昂混乱,乌泱泱的灾民齐聚在一起只能会疫病发散到各处。
守备军都戴着面巾,拿着长枪守着,谢珣发过命令,不准伤人,他们也不敢忤逆,灾民就更有恃无恐。
可眼看着灾民就要控制不住,守备军也害怕这群愤怒带病的百姓,谢珣骑马赶到,没看到凤妤,心口微沉。
“住手!”谢珣大吼,长剑划出一道剑花,直直地插到警戒区内,逼退闹市人群,“你们在闹什么?”
他翻身下马,心急如焚,不戴面巾大步跨过警戒线,几百人几乎要冲破警戒线,如今张狂,“药材耗尽,没有粮食,王爷要把我们活活饿死在这里吗?这里有八万人,我们要活着。”
“你们冲出来就能活,怎么活?如果药材耗尽,整个扬州城都没有药材,如果粮食耗尽,整个扬州城都找不到一粒米,大家都会陪着你们一起饿死。你们冲出去是想做什么,找人陪葬吗?”谢珣反手指着守备军,“他们背后是几十万健康的百姓,你们要把所有人都染上疾病才甘心?我说过要尽力救治你们,至今都没有放弃,你们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说得好听,没有药材,没有粮食,你怎么救治?”
“没有药材,你们冲出去就有药材?没有粮食,你们冲出去就有粮食?”谢珣盛怒,“凭空有药材粮食送到你们面前吗?”
“那就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城去!”
“对,打开城门,让我们出城!”
谢珣怒不可遏,“扬州是疫病起源地,如今各地疫病爆发,都是从扬州传出去的,你们要离开扬州,是要把疫病带到燕阳各处?”
“那我们就该活活死在这里吗?”
“若是要死,也是大家一起死,你不孤单,你怕什么!”谢珣耐心耗尽,拔出长剑,“我说过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可你们别忘了,我是杀人如麻的将军,这把剑下亡魂无数,若有人敢再闹事,我决不轻饶,马上回到原地,粮食和药材已送到城门,你们有精力闹事,不如保存体力对抗病魔。”
谢珣和旁人不一样,震慑力十足,那几名闹事的是扬州权贵之后,年轻气盛,在扬州城内横行霸道惯了,被陈小公爷煽动闹事,个个嚣张,却忌惮谢珣手里的长剑。什么权贵,豪族,在谢珣眼里都是普通百姓。
他不是李咏这种左右逢源,谄媚无能的州府。
他不会滥杀无辜,却不会由他们肆意闹事。
大夫们也感激谢珣,若不是他来镇压,今天必然出事,若不是他,扬州城内早就过半染病,如今日增染病人数已下降。死亡人数也在下降,虽还不能控制,却往好的方向走了。
药材是真的要耗尽了。
刘大夫问,“王爷,药材真的送来了?”
“在城门口,马上会有人运送过来,十二州也会有药材送来,不要担心。但是……你们要一视同仁,择情况救治,毕竟药材有限。”
大夫心中沉重,“明白了。”
择情况救治,就是重病难愈的,不必再救治,优先孩子,孕妇,大夫心中都有数,就是隔离区里有许多如小公爷这样的权贵,总会闹事。
谢珣无心和大夫周旋,去寻凤妤,他盼着凤妤只是被卷进来,不要出什么事情,哪怕进了隔离区不能离开,也千万不要生病。
他在隔离区一个帐篷里找到凤妤。
她和方玲君在一起,方玲君眼睛通红地抱着凤妤,看到谢珣如看到神仙,无助求援,“小侯爷,阿妤高热起疹了。”
谢珣心胆俱裂,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