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少年很自然的留在了府上,晚上还是和陆家人一块用的膳。
柳氏不知其中缘由,只以为他是陆禹擎的好友,瞧他那么瘦弱,还对他热情的紧,夹了许多菜给他。
南无歌一口一个伯母叫的亲昵,他嘴甜,陆相安才知晓,原来一个男孩子也可以这么会说话。
然后柳氏还邀请他在府上多住几日。
南无歌笑眯眯的答应了,而且就住在陆禹擎大院子旁的耳房里。
是夜,瘦小的少年穿了一身洁白的里衣,三千墨发被高高束起,因刚刚洗漱过,还带着些水汽。那圆润的水珠子从鬓角往下滑,划过稍有些稍有些黑的皮肤,还未落进衣襟里,他便一手抹掉了。
尔后他双手撑在围栏旁,仰望明月高悬。
“想好了吗。”身后高大颀长的男子走来,疑问的语气,冷淡的音调。
南无歌勾勾唇,“暂时还没有。”
“那你什么时候走。”
“陆禹擎。”南无歌回眸来看着他,“你家人还不知道你真实身份吧?”
“真实身份?”陆禹擎绕过他,倚靠着围栏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的真实身份就是陆禹擎,父鸿胪寺卿陆求远,母柳氏。”
南无歌弯了弯嘴角,“行。我跟你不一样。”他清透的目光放远,看着那轮不算太远的月,“我的真实身份是神偷弗歌,而非某国的皇亲国戚。”
说完,二人都沉默了。
漆黑的手抄走廊中,一个躬身,瘦弱纤细,一人挺立如枪,丰神俊逸。久久未言。
“回去歇着吧。”片刻后,陆禹擎道。
他说着,转身,突然,身后少年叫住了他,“陆禹擎。”
陆禹擎微微一顿。
“你……你妹妹很幸福。”你也很幸福。
陆禹擎轻笑着摇头,没说话。
少年回了他的耳房。
虽是耳房,但是很宽敞,收拾的很干净,可以看得出,被褥茶具等都是新的。
南无歌锁好了门窗,而后坐在榻边,他抬脚,脱掉了鞋袜。房中漆黑一片,如果是白日,你当然会发现,他的脚很小,成年男子巴掌大小,而且很白皙,与他脸上稍黑的皮肤完全不是一个色。
他奔波了几日,躺上了软绵绵的榻,舒服的喟叹一声,他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尔后混进了最角落里,对着墙面。
片刻后,少年双手攀上了胸。
那人影轻轻在动,尔后他从胸口抽出了一长条柔软的布。
裹胸。
束缚了一整日,总算是舒服了。
南无歌翻过身来,酥胸挺立。
没错,神偷弗歌,实则是一名女子。
没多少人知晓,弗歌的另一重身份是启国皇帝姑姑,也就是长公主的女儿。
南无歌抱着软绵绵的被褥,第一次出门在外这般的放松警惕,因为她知道这个地方很安全。而后沉沉睡去。
“南无歌。”
次日一早,南无歌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隐约可见门外男子高大的身影。
她顿时清醒,猛的坐起身来。
伸手弹了弹喉结,一口气压在了喉咙之下,嗓音顿时变得粗哑起来,恰是一名少年的声音。
“起来了。”
陆禹擎听他应了,便离开了。
南无歌迅速穿好了衣裳,裹好裹胸,叫外头打水的丫鬟把水放门口,她偷偷摸摸的取进来,而后锁好了门。
啧,她出门在外都是随身带锁的,没有办法。
洗好了脸,镜中是一张巴掌大的俏脸,皮肤白皙,眼角有一颗娇艳欲滴的泪痣。
喉结是假的,用特殊的法子粘在喉咙上的。棱角分明的脸是假的,多多少少都装着假体。黑皮肤是假的,都是提前调好的药的效果。身高也是假的,软靴里垫着近三寸的特殊鞋垫。声音也是假的,弗歌嗓音的可塑性很高,男女音,上千种音色随意切换。
一人千面,无人知晓弗歌还擅长易容术。
陆禹擎看着弗歌伸手,将一盆子水端了进去,尔后屋子里就没了动静,门再打开,就是一刻多钟后了。
陆禹擎愣是倚在门口看那门看了半晌。
时长不是问题,主要是,为何他觉得,方才伸出来那双手……有点白?
南无歌忙活完,“啪”的一声,双手推开了门。俊逸的小脸仰天,闭着眼睛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突然有人抄到她身边来,她是神偷,感官一绝,顿时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量。
猛然睁开星眸,后退,错身,轻描淡写的同陆禹擎在手上切磋了几回合。然而陆禹擎却只是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南无歌一惊。
袖袍落下,一截微黑的肤色露出。
陆禹擎放开了她的手,“走吧,用早膳。”
南无歌扯下袖子,遮住手腕,跟着陆禹擎走了。
好在她机智,有机会露在外头的皮肤一点都不能放过!
陆家人偶尔会聚在一块儿用膳,偶尔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今天就没有聚一块儿,以为是陆禹擎一个人用早膳,今天是和南无歌一块。
粥凉了,馒头也冷了。
南无歌咽着冷馒头,瞧着陆禹擎不展的剑眉,虚咳了一声,道,“其实你以后不用等我的。”
孤身在外打拼这么多年来,陆禹擎什么苦没吃过,不过区区冷粥冷饭而已。他只是在想方才的事情罢了。
闻言,他轻挑了眉,看向南无歌,“以后?你还打算在我家住多久?”
“好不容易来一趟临国帝都,当然要好好的玩儿喽。这段时间就麻烦兄弟你收留我了。”
陆禹擎,“我拒绝。”
“陆禹擎,你不认我就算了,还赶我走?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是我救了你,然后收留了你,让你在我家住了三月之久!”南无歌伸出三根手指,夸张的说道。
陆禹擎,“……我真的谢谢你。那三个月,洗衣做饭是我,铺床叠被是我,洒扫庭除还是我。你呢?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哪个不是你?”
“那……那房子是我盖的啊。你伤好之前,那些活儿不都是我干的么?我还给你求药,煎药,还亲自喂你喝……”
“喂药?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喂的什么呀?你喂……”后面的话陆禹擎实在是气的说不下去了。
最开始伤的极重,动都不能动弹的时候,南无歌的确是四处求药,最后拿回来一个药瓶子给他,里面是一粒粉色的药丸子,他也没多想,结果呢……那家伙错把媚药给了他吃!
等南无歌掏到求来的药还在兜里的时候就知道坏事了,她回去看,陆禹擎的药效已经发作了!
陆禹擎想起这些,太阳穴都在突突的跳。
然后呢,那家伙找来的都是什么人啊,年过半百的大妈,他差点没被气死!
陆禹擎就那样忍过了一天的黑白,药效才缓缓退去……
简直就是不堪回首的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