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推让,这会儿王升坐在上首,陆观陪坐一旁。
左侧面西的一排座位依次坐着俞焕、沈进、王理、王琅、沈策和何用。
右侧面东的一排座位依次坐着董婧姝、陆佩华、王琼和沈清。
大人们说着话,王琼也在跟沈清说悄悄话。
王琼正拿着个绣着精美图样、挂着精美络子的香囊给沈清看,悄声道:“这是陈二姐送我的,其实她是想找借口送给我大哥,捎带送了我一个。”
她说着抿唇偷笑了下。
沈清也笑笑:“陈二姑娘的手艺真好。”
王琼又说:“回头我再问她讨一个送给你。”
沈清忙说:“还是别劳烦人家了,这做一个挺麻烦的。”
王琼还想说什么,便见又有人进来,不由好奇看过去。
贺有名和魏奇材进来后便见一群人聊得开怀,两人先是跟陆家人及沈进、沈清两位财神见了礼,又看向坐在上首之人。
两人心中激动又忐忑得很。
他们没想到来京没多久,就碰到了这种好事。
京中房价虽贵,但京中由当地乡贤、官员捐资建设的会馆,共有百余家,只为方便各地的举子进京赶考,各地的举子入住会馆房费很低,若会馆的捐资充裕时,还可免房费。
他们江西出来的进士,虽比京直隶、浙江少了些,但也比其它行省要多得多,那江西的乡贤、官员们,在京中捐资建设的会馆自然也不少,原本他们就住在江西吉安会馆。
可他们在会馆住着房费虽不高,但吃喝也要钱,两人的家境都不好,原本就打算在京中找些谋生的路子,免得还没等到会试银钱就花完了。
忠毅伯家的管家到吉安会馆招人时,那会馆里的举子们可热情了,挤破头似地想来面试。
原本他们还不知忠毅伯家什么来路,后来问知情的打听了下,才知道忠毅伯就是王阁老的外甥!
他们读书人,如今谁不将王阁老当做圣人崇敬!
那可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大贤!
一听忠毅伯家有这关系,他们也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报名面试了,谁知后来竟稀里糊涂地被他们俩人给拔了头筹,得了这等好差事。
他们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沈家不仅有王阁老这层关系,就连陆观这样的大诗人也在沈家坐镇!
对他们两个穷举子来说,能结识到这些大人物,那就像是祖坟冒青烟了!
两人激动得手都在抖,没想到沈家办全鱼宴还邀请他们来吃,听说王阁老也会来!
他们目光定在那坐在上首一身苍青绸袍的男子身上。
身形修长高大,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好一位美男子!
跟那说书的口中所言王升之貌很像!
魏奇材激动地声如洪钟:“敢问大人可是王阁老啵?”
他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吉安口音。
王升放下茶杯,睿智的眸子扫向他:“正是。”
魏奇材和贺有名顿时四目放光,旋即一撩袍子,跪地冲王升拜了拜。
“学生魏奇材,拜见王大人。”
“学生贺有名,拜见王大人。”
“请起。”王升淡淡颔首。
“谢王大人。”魏奇材和贺有名起身时,四目也紧紧盯着王升,仿若在看稀世珍宝一般。
两人心中激动又乐呵。
王阁老跟他们说话了耶!
都够他们在那些举子们面前吹嘘一年的!
王升扫了眼两人,问:“江西吉安的?”
“正是的。”贺有名抢先回道。
王升:“来京参加会试的?”
“是哩。”贺有名又抢先回道。
“好。”王升点头,唇角含笑,语气轻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今日皇上还跟我说,邪佞祸国殃民十余年,我大燕已呈颓势。郭家当政这些年,滥用刑罚,铲除异己,大肆敛财,以致朝廷贪墨成风,多有媚上欺下之习。如今当务之急是重振朝纲,可极少有人能向皇上提出规谏和改革良方,朝中上下不是只会歌功颂德,便是贪功冒进,多有浮夸之习,眼下用人,当不拘一格降人材,注重敦本务实才是。”
魏奇材和贺有名眨了眨眼,旋即反应过来王升这是在提点他们,教他们做考卷时千万不要溜须拍马曲意逢迎,也不得浮夸冒进,要偏重敦本务实才正合圣意。
这对于不了解当权者习性的考生来说多么难能可贵,至少能让他们领先一大批人。
两人顿时一脸感激,忙长揖一礼冲王升拜了拜:“多谢大人提点。”
“坐吧。”王升道。
“是,多谢大人。”两人再次谢过,看了眼座次,结伴坐到了何用后头。
两人坐下之后,又冲一旁何用拱拱手。
“敢问大人是?”魏奇材问了声。
何用淡淡扫了眼两人:“在下姓何,字适之,光熙二十四年丙辰科二甲二十三名进士,如今任内阁制敕房中书舍人。”
光熙二十四年也就是八年前的永兴二年,如今宣政帝登基,将永兴年号抹除了,平民百姓无知便罢,他们身为官员自然不能再说了,否则便是大逆不道了。
读书人只论功名,何用那严肃的脸上,难掩傲气,可魏奇材和贺有名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满脸钦佩地看着何用。
谁让人早一步中了进士,且二甲二十三名进士的名次算得很厉害了。
毕竟每科会试的参考人数少说也有万余人,能中三甲同进士都已经战胜了九成九的人,这人考到了前三十名,那已经是万人之楷模了。
王琼见何用一本正经地跟人吹牛皮,不由冲沈清瘪了瘪嘴。
她就烦这个何用,整日木着一张脸,看着无趣极了。
沈清轻扯了下唇,又看向厅外。
王琼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问:“郑挽澜怎么还没来?”
那郑挽澜素来是独来独往,平日也不参加宴会,她来京这么久了,都还没见过她呢。
她对这位‘女杀神’满是好奇,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那么厉害的。
“该快了。”沈清回了句。
她话音刚落,便见管家钱荣亲自领着一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孩来了。
沈清忙跳下椅子,迎了出去。
厅内众人见到来人也站起了身。
“郑侯。”沈清走到郑挽澜跟前,仰头冲她笑笑。
郑挽澜看着沈清,半会,抬手撸了撸沈清额上细软的黑发,眼神说不出的怜悯:“嗯。”
沈清总觉得郑挽澜的眼神有些怪,但她也没多想:“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了,咱们入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