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
沈清和沈进向王升行了一礼。
王升抬眼打量两人一番,见大外甥身姿挺拔,神态清朗,小外甥女清新脱俗,如山渊之精,眼底不由溢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来了,坐。”他颀长姿态靠在椅背上,抬起修长手指,指了指一旁的罗汉床。
两人依言坐了下来。
沈清见榻上茶桌摆着棋盘,便伸手从棋盒捻起棋子,玩了起来。
沈进则看向王升:“大舅,阿清来时特意挑了几套衣料孝敬您,还有两套是给表妹的。”
捧着衣料的星儿上前几步,屈膝行礼,笑道:“舅老爷,这料子姑娘在家可挑了许久呢,就怕舅老爷不喜欢。”
沈清执子的小手一顿。
心想她哪有挑很久,前世她对时尚品牌也有涉猎,自认为眼光不差,随便挑的料子也能配上大舅好吧。
王升听了却是很受用,微笑看了眼沈清,让一旁仆人收下衣料。
接着冲星儿和仆人摆摆手,挥退了下人。
他知道沈进想来问什么,道:“皇上不会对阿清有恶意,若想知道阿清进宫的缘由,不如问问太子。”
今儿大外甥来文渊阁找他,担心皇上别罚了小外甥女,他压根就没当回事。
也是沈清在乾清宫待得时间太久了,他这才过去看了眼。
皇上即位不过一年多,又因是造反上位,虽说师出有名,可到底心怀不安,生怕在史书上留下恶名。
故而皇上即位后比任何一代皇帝都要勤勉,一心想要干出番大政绩来的,可到底皇上在边疆军中混久了,那些将士哪里有文官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皇上跟这些文臣打交道,深感力不从心。
所以朝政之事皇上确实百般依赖他。
眼下朝中局势复杂,皇上便算看在他的面上,对沈家也只会有照拂,不会有打压的。
不然他要如何在朝中立足,为皇上谋事。
倒是那位太子,他实在不知太子想玩什么花头。
沈进挑了下眉,也没再多问。
他知道小妹是安全的就够了。
王升又看向专心玩棋子的沈清,清眉微挑,旋即起身,背着手走了过来。
他原以为小外甥女还会下棋,这才来了兴趣,谁知过来一看,微抽了下唇角。
“阿清,在玩什么?”他语气略带一丝好奇。
沈进也看向棋盘。
只见棋盘上摆了四颗棋子,全是白子,棋子隔得很开,随意分布,甚至棋子都没摆在纵横线的交叉点上。
“人。”沈清随意回了句。
王升眉梢缓缓挑起:“何意?”
沈清抬手指向其中一枚白子:“此子姓陈名储,字广藏,号聚斋。”
王升:“……”
他默了下,抬起修长手指向另一枚,问:“此子是谁?”
沈清:“此子姓曹,居于后宫。”
王升:“此子又是谁?”
沈清:“此子姓李,亦居于后宫。”
王升:“此子呢?”
沈清:“此子姓于,乃山东首富。”
沈清看了王升一眼,然后取了一枚黑子,摆在‘陈储’旁边,接着又看了王升一眼。
王升:……
什么意思?
此子该不会姓王名升,字远卿,号瞻玄吧?
他正一头雾水地看着沈清,有人从外头闯了进来。
“爹。”一身鹅黄裙装的王琼跑了进来。
王升看向王琼,扬了下唇:“放课了?”
他三个儿女中,最是心疼女儿。
他曾让人带信回家,让朱四娘给王琼请个女先生教她蒙学,可朱四娘压根没让王琼学过一点书。
直到他接王琼来京时,王琼还大字不识得几个。
如今他给王琼请了个先生专教她蒙学,午后还让王琼跟两个哥哥一起听俞焕讲学。
可惜王琼对念书并不怎么感兴趣,直到知道京中高门大户家的姑娘都会吟诗作对,她才肯认真学一些。
“嗯。”王琼点了下头,又看向沈进和沈清。
沈进和沈清起身,跟王琼见了个礼。
王琼回了一礼,看着沈清好奇问:“听说昨儿太子来看你了,还给你送了好多东西?”
隔壁那么大的动静,怎可能瞒过王家,昨儿放课后她和两个哥哥都听下人说了这事,听说流水一样的东西往芙蓉水榭送,还全是名贵物件。
沈清轻点了下头:“嗯。”
王琼抿了下唇,也没再说什么。
王升看着王琼笑道:“你表妹来时还给你挑了两套缂丝衣料,一会儿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王琼有些诧异,旋即神情复杂地看着沈清:“多谢表妹了。”
沈清轻笑:“不必客气。”
王琼微怔,看着沈清善意的微笑,突然觉得表妹也不像她娘和两个哥哥说的那般坏。
她想起什么,又问:“你今儿进宫了?”
她中午用饭时还听下人说了,今早有御前近侍将沈清接走了,沈进急得不行,也进宫了。
她原本还不明白,她爹每日都要进宫,有什么好急的,直到下人说沈清年纪这么小,突然面圣怕不要被吓坏了,万一御前失仪,或是胡说八道惹怒了皇上,说不得还要被皇上罚,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
沈清:“嗯。”
王琼圆眼微微瞪大了些:“那皇上是不是可吓人了?”
沈清扯了下唇:“不吓人。”
王琼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王理、王琅和沈策也来了。
三人都是听说王升回来了,过来问安的。
他们跟王琼一起放课,只是没王琼跑得快罢了。
三人虽是一同来的,王理、王琅二人却离沈策好远,一身湖蓝绸衣的沈策便显得孤零零的。
直看到大哥和小妹在,沈策那清秀白皙的脸上才带了笑,忙上前牵住小妹的手,担忧问:“皇上见了你没罚你吧?”
沈清满头黑线。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皇帝会罚她?
“没有。”看着沈策担忧的眼神,她还是语气安抚地回了句。
沈策松了口气。
原本他中午放课后听说小妹被皇上召见,也没怎么着急,毕竟小妹那么聪明,还有神仙师父,该能应对。
可下午王理和王琅总在说小妹坏话,好像小妹一定会被皇上痛打一顿似的,搞得他又开始心神不宁了。
王理和王琅看沈清的眼神都不怀好意,王理满眼嫉妒和算计,王琅则连连冲沈清翻白眼。
王理强压下眼中情绪,硬生生扯出一个和善的笑:“阿清,今儿皇上召见你说了什么?”
他来京都一年多了,皇上也没召见过他呢。
再则他昨晚听说太子赏了好多东西给沈清,心中尤其不是滋味。
他想不明白,沈清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就能得太子青睐?
他才是爹的儿子,太子怎么就从来不与他亲近?
若是他能与太子交结,京中的公子哥可不都更得奉承他?
再则太子那么蠢,为人又大方,没准也会送他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