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的事从八月下旬忙到九月初,一共招了两百余人。
因她跟人定了四十架大纺车和八十架织机,其中需双人操作的提花织机有二十架,还有五架上浆用的刷机,加上从太原买回来的一套,所以招了一百五十名纺织工,另招了五十人做包,还有一二十名厨娘、调浆工、染色工和处理棉麻、打扫卫生的杂工。
沈清调了绸缎庄的人去了工坊,让邱掌柜暂时当管事,三个小姑娘也各管些事务,还特意交代了沈桃好好学学管理。
她打算待沈桃能独当一面了,就把这家工坊交给沈桃管。
至于绸缎庄里的货,她让人搬去了工坊做包用,又找了工匠来,打算重新把铺子给装修一遍。
她提前便找了木匠打造了套合适展示包包的格子货柜,还让人找好木料做了新地板,刷了清漆,如今把铺里的长柜台和货柜拆掉一部分,重新粉刷装修就行,还把之前“华盛绸缎庄”的牌匾拆了,让孤灯重新问人定个牌匾。
沈清又去工坊监督了几天,把工坊里的工作全部细化,每个人都明确分工,还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
另外除了少数的厨娘和杂工,工坊里的员工薪资都由底薪、计件提成和奖金三部分构成,待众人都熟悉了自己手上的活,才放手不管了。
到了九月底,之前的绸缎庄又重新开张了。
铺子里上货了几百只包包,还有两货柜陆佩华近段时间做出的护肤品,让人给铺子挂上了新牌匾,名叫——鸣人堂。
开业沈清搞了个七天的酬宾活动,铺子里货全部打六折,但她也没出面,只交给了邱掌柜和孤灯等人去忙活,倒是给马家送了信,托其捧捧场。
马家亲戚朋友多,不说旁的,马文会四儿五女,七个都已成家,亲家都是清源有头有脸的门户,清源大户又以其为首,有马家的人捧场,不出两日她的铺子就能被清源大户熟知。
她铺子里的货本就定位高端市场,只要开发了高端消费群体就够了。
十月初二这天,沈清一大早便让孤灯拿上十只公鸡和一篮子鸡蛋,两人赶了马车去染织坊门口接上沈桃回乡下。
这天是沈策十周岁的生日,沈老头说要在老宅摆几桌席面,请些亲近的人来吃饭。
大约是想着沈策是王升的亲外甥,这年头十岁也算个大生日,总得给沈策点排面。
沈清想想沈策也没正经过过生日,便同意了。
沈桃今日穿了身翠绿色绸衣裙,上身多穿了件绿色棉马甲。
早几个月前沈清就让绸缎庄的人,每个季度挑些料子给自个做两身衣裳当工服,卖绸布不穿绸衣像什么话。
如今沈桃虽不在铺子里干活了,但到了换季沈清还是让她自个挑些料子做衣。
她拿着个斜挎书包上了马车,冲坐在车里的沈清露出一口白牙,还带着些稚嫩的脸上,笑容很是明媚:“我给阿策做了个包,算作生日礼物了。”
穿着身月白色袄裙的沈清看向她手里的包,接过来看看,有些惊讶道:“这没少费你功夫吧?”
她工坊里的包,外层用的都是提花绸或锦缎面料,这些面料本就带着花纹图案,锦缎面料还至少是三色花纹,就是为了省去人工刺绣的功夫。
可沈桃拿的这款包,外层用的是鸦青色平纹绸,上头绣了幅栩栩如生的红鲤戏莲图。
周氏的女红很好,像是天生精通这门手艺,外头看到过的绣样和衣裳样式,回家自个就能琢磨着做出来。
沈桃也继承了周氏这一良好基因,如今织布、裁衣不上周氏,但刺绣的手艺已经挺娴熟了,她五岁学绣花,九岁就能绣衣,那时起就开始专门为赵氏、沈娇娥和徐氏绣衣裳鞋子了。
只是到底以前见识有限,那时沈桃绣的花样也多是乡下流行的土样式,倒是来到铺子里做工后,跟着精通刺绣的邱掌柜母女学了许多新绣法。
邱掌柜曾跟人学过以针法繁杂多样而闻名的蜀绣,能以针作画,她没想到沈桃学了几个月而已,绣出的成品就这样好了。
“也没多久,我就每日闲时绣一会儿,半月就绣好了,这绣样还是我问邱婶讨的,我可画不出。”
“我二哥一定会喜欢的。”沈清笑道。
前几日她已经给沈坚和沈策一人送了个斜挎书包回去,这种款式的书包装几本书籍和一个轻薄些的多宝文具匣也不会鼓囊,若非出远门,一个书包就能代替书箱,足够入学的生童或文职人员使用了。
这几日她铺子开业,也就是这种书包卖得最好,男人和男孩都喜欢,其次才是妇人的手提包。
不过如今沈桃绣出的这个包,是独一无二的,还是沈桃的心意,沈策肯定更喜欢。
沈桃闻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也放了些心。
她这段时间不止绣了这一个包,另还有个小号手提包,是她为沈清做的,两面都绣了只调皮的小兔子。
再过几日,十月初十就是沈清六岁生日了,她还担心她的绣活拿不出手呢。
沈清既然喜欢这只包,那手提包也一定会喜欢。
两人说着话便到了七里村。
沈清先在村口下了车,打算给二哥和陆家人留四只鸡和半篮子鸡蛋吃。
沈老头算好了办六桌席面,饭菜也说了老宅来出,如今老宅的鸭子和羊都长大了,也办得起席面,她再带六只鸡和半篮子鸡蛋过去添两道菜就成。
谁知回到家只在后院见着了陆佩华。
陆观喜欢在后院教书,沈清几个月前便让人在后院盖了个二三十平大的竹亭子,让沈伯文做了几张低矮的案几和蒲团垫,亭子四周围了幔帐和草席,既可遮阳,又可挡风,收放还方便。
可这会儿陆观和沈策却不在里头,只有陆佩华在亭子里席地而坐,鼓捣着瓶瓶罐罐。
“陆姐姐,陆伯父陆伯母和我二哥呢?”沈清提着小裙跑到陆佩华跟前。
陆佩华抬眼看向她,叹了口气:“你爷方才晕了过去,我爹娘和阿策都在你爷那。”
沈清皱起清秀眉头:“我前两日不还见他好好的,怎会晕了?”
近日沈家这么风光,导致沈老头也红光满面的,精神头都好了不少,要不怎会没事琢磨着给沈策办生日宴呢。
陆佩华又叹了口气:“还不是被你那三叔给气的。”
“他咋了?”
“听说是赌输了钱,欠了人赌场千两银子的印子钱,他还不起,今早赌场的人就去你爷那儿讨债了,讨债的已经被沈族长喊人给撵走了,你爷却气晕了,这会儿在找了大夫瞧呢。”
沈清微怔。
就沈昌那抠门的性子,跟他娘一样得了银子就不肯再吐出来了,说他吃喝嫖她都信,唯有赌钱,还赌这么大,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旋即她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提着鸡跟过来的孤灯:“你是不是说过你上月看到沈昌和朱延宗混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