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看着沈坚,总觉这少年眉宇间有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忧愁。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心结。
等沈策自个背了一会儿,沈坚又教他下一段,就这样连教了好几段,沈坚感觉今天学的差不多了,就递给他一支树枝。
“把今儿学的先抄写两遍,明儿再教你新的。”
“哎。”沈策乖乖接过树枝,便在地上抄写起来。
沈策跟着沈坚学了有两三年了。
《弟子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龙文鞭影》,他俱已背熟并会默写,还背了不少诗词,学了一些算术,常用字基本都认得了,阅读和抄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沈坚看沈策的眼神终于带了点笑意。
在他看来,阿策比他聪明。
当年沾了二叔的光,沈家的日子过得红火,他能心无旁贷地跟着徐先生念书,纸墨也不缺,阿策可没这条件,却能赶上他当年念书的进度。
但旋即他又收起了笑。
可惜了……
沈策从上午写到下午,就用那枯树枝写,边写边背,一遍又一遍,二三时辰过去,数百字已被他铭记于心。
“阿坚哥,这些话是啥意思啊?”沈策问了声。
沈坚沉默了会,才说:“等你读多了,自然就懂了。”
沈策想了想,“哦”了一声。
沈清若有所思地看着沈坚。
她明明看到沈坚一开始是想解释的,但后来不知怎么说了这句话,还垂头丧气的。
其实这话是有道理的,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谓读得熟,则不待解说,自晓其义也。
可能体会到书中的意思是一回事,怎么清楚明白的总结叙述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难道沈坚是不知该怎么解释?
沈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才注意到时辰已经不早了。
他忙看向沈清,心疼道:“小妹,累吗?”
妹妹竟一声不吭陪他到这会。
沈清刚刚一直在观察着沈策。
按说小孩子是很难长时间集中注意力的,可她发现,沈策一旦学习起来,真的会进入到忘我的境界。
这是个读书好苗子啊。
他必须去念书。
沈清舔了下有些干的唇:“不累。”
她一直坐着,能怎么累。
要知道沈策可是一直在地上写字的。
用树枝在地上写字那么费力,也不知他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事实上沈策一旦停下,才发觉胳膊酸疼得不行。
但他也没有喊累,甩了甩胳膊,起身拉起沈清的手,又看向沈坚:“阿坚哥,咱们回家吧。”
沈坚点头,拉上板车,沈策从后头推着车,三人又往家走去。
这次因为板车装满了柴,沈清也只能走着回家了。
等三人慢悠悠到家时,就看到一身蓝色袄裙的沈桃在打水。
沈坚忙丢下车,上前从沈桃手里拎过水桶,倒进水缸里。
家里后院就有口井,倒不用跑远处打水,但打水这活对于半大小孩来说也蛮费力的。
“怎么也不等我回来再打水。”沈坚见水缸都要满了,责怪地看了沈桃一眼。
沈桃笑道:“我闲着也没事,每次少提点,多提几趟就行了,不累的,大哥。”
沈坚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沈桃又看向沈策和沈清,笑眯眯道:“阿策,阿清,你们回来啦。”
许是大房夫妻俩个头都不矮,沈桃虽才11岁,如今个头也拔高了,这兄妹俩长得挺像,都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看面相就像性子倔的。
也是奇了,大房三个都是闷声不响的,倒是出了个沈桃性子活泼的,一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看着就舒服。
沈清冲她笑了下:“小桃姐。”
“小桃姐,大娘呢?”沈策也笑笑。
“我娘在后院磨面粉呢。”
“那我去帮忙。”
“都要磨完了,你们赶紧洗洗,看身上脏的,灶上还有温水。”
沈策脸色微赧,“哎”了声,便回屋拿上鸡毛掸子,在院里帮沈坚和沈清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又让沈坚帮他扫了扫身后,接着又打了盆温水,三人洗了下手。
沈家是体面人家,自然不会让家里孩子搞得脏兮兮的,还是挺讲究卫生的。
沈清回到屋里,就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
早上没吃几口东西,到了这会儿哪能不饿。
之前是见沈策学的认真,这才忍着没说。
想了想,趁着沈策到后院帮周氏忙去了,她走到屋里唯一个木柜前。
这个双门木柜和炕上两个大木箱子,都是王氏的陪嫁,用的都是好木料,很厚实,外头刷了漆,柜门定了铜把手,乡下地方嫁闺女这么讲究的人家可不多。
要知道三年多前徐氏进门的时候,陪嫁除了一套银饰和新衣,也仅有四床新棉被和一套粗制瓷器,那银饰是沈家给其的聘礼,新衣布料也是沈家送的,其余东西置办起来还费不了二三两银子。
而沈家拿给徐家的彩礼,除了徐氏带过来的银饰,粮食布帛家禽食盒香烛之类,另有礼金十六两银,这徐家嫁闺女可真是算得精。
沈清抬高胳膊打开上层木柜。
里头摆着一个胡仙姑神像,这是早年王氏在时供奉的保家仙,待王氏走后,家里俩男孩就不怎么供奉了。
倒不是俩人不信神仙,而是没钱买香。
早年二房还存着些银钱,不是原主爹偷偷塞给王氏的,就是王氏的陪嫁。
但王氏走后,赵氏以要给王氏办丧事为名,把二房的银钱都搜刮走了,就连王氏的两只银镯、两只银簪和两副银耳环都没放过。
银镯银簪如今都在赵氏那儿,两副银耳环则被徐氏讨走了。
想了想,她打开背包,在第35个格子里取了一袋子馒头,就放在神像旁边。
这些馒头是在十余家铺子定的,她还特意选了好吃的铺子,一共订了100万袋,都是大个的馒头,一个袋子装6只。
这些熟食她在国内的时候,基本一天找时间收一次,菜和汉堡什么的等她收的时候不少都凉了,但馒头保温工作做的好,她收进背包的时候还多是热乎的。
背包似乎没有时间流逝,东西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还是什么样,她拿出的这袋子馒头还冒着热气,白面的清香味立马钻进她鼻子里。
沈清忍着想吃的冲动,关上柜门,脱鞋爬上了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一会儿沈策就回来了。
他倒头在炕上歇了下来。
之前去砍柴的地方不近,加上他今天写两三个时辰的字,这会儿着实累了。
主要是身体太虚,本就饿得慌,干点事浑身就冒虚汗。
他还不忘看向坐在旁边的沈清安慰:“大娘去烧饭了,一会儿咱就能吃饭了。”
沈清眨着一双清澈无辜的黑眸:“二哥,我刚听到柜里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