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了那从青羊宫白玉阶梯上滚落到殿前广场上的头颅时，吴灵素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他可不会认错自己儿子的面貌。
这可是他唯一的独子！
而他吴灵素因为早期炼丹出了岔子的关系早已失去了延续子孙的可能！
所以即便他精研房中术仍旧未曾解决这个问题。
这也就意味着当吴士桢死了后，他们老吴家的血脉就断根了！
断人血脉，此仇，不共戴天！
满眼血丝的吴灵素盯着那神态平静的徐凤年，眼里全是恨意。
只是他清楚的明白一直精研房中术从而忽略了武道修炼的他怎么也不会是那北凉世子殿下所带来之人的对手。
除非他那个貌合神离的丑八怪婆娘愿意出手才有一线可能将徐凤年斩于马下！
因为他见过那个半路由入世转出世的女冠，曾在一次中秋月圆夜中用一把惊天地泣鬼神的古剑将山巅劲烈罡风都给一剑劈破！
只是她究竟愿不愿意为了他的独子向那北凉世子殿下出手还是个问题！
按照吴灵素对她的了解，大概率他去求她也没用，只会多挨几下白玉拂尘罢了。
复仇这事绝不可莽撞，需要徐徐图之才是！
城府极深的吴灵素硬生生地压下了自己为子报仇的想法，转而叫来山上豢养的小道童们清理起广场来。
听到命令的道童们忍着恶心想吐的念头，提着跟他们人一般高的水桶扫帚来到广场中间开始清扫地面。
看着地上的那些残肢断臂，跟着袁左宗一同上山的老孟头心中一阵后怕。
他这才明白徐凤年确实没有想杀他们。
否则的话，他们的下场绝对不会好过这些没一具整尸的青羊宫道士们。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对他们吆五喝六的道士此时也跟寻常人死去时一般，甚至还要不如。
至少他们还能有个全尸，这些道士全是被人如同垃圾般装在渣斗中混作一团。
等广场上的血迹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吴灵素这才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开。
接着他恭恭敬敬的向着徐凤年低下了头道：
“贫道见过世子殿下，有失远迎，殿下切莫怪罪。”
徐凤年笑了笑：
“怪罪？青城王莫要怪罪在下才是。
刚刚不小心杀了个不长眼的玩意，青城王应该不会记在心上吧？”
吴灵素心中一痛，脸上却还是要挤出笑容道：
“世子殿下说笑了，那些不开眼的家伙杀了便杀了。
下一世他们才会明白做人的道理。
贫道只能说世子殿下教的好，教的好啊！”
说到最后的吴灵素声音里都忍不住有了一丝颤抖。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儿子啊！
即使他儿子没少强抢民女来这青羊宫里强行双修，那也是他儿子啊。
可他这个当爹的却是没法为儿子报仇，还要在这仇人面前低头。
这番心焦又有谁能懂？
听见吴灵素的话语，徐凤年心中冷笑不已。
怎的，吴灵素的儿子就是儿子了？
那些失去了女儿的平民百姓的女人便不是女儿了？
青羊宫这父子俩为了一己私欲就强行将女子虏上山来，再用那房中术迷惑女子心意令其沉沦于肉欲不愿下山。
这种行为难道不该死吗？这人难道不该杀吗？
徐凤年也懒得再跟这青城王吴灵素虚与委蛇。
杀不杀皇帝钦赐的青城王，换做以前他还得慢慢思量。
但如今，杀了便杀了，那皇帝又真能对他们北凉做什么？
被那接受了‘洪嘉北奔’国力大大增加的北莽威胁着的可不仅仅是他们北凉，离阳也同样如此！
离阳敢动北凉，那就会被北莽趁虚而入！
这本就是三者钳制之势，他徐凤年本就无需束手束脚给自己套上一些不该有的镣铐！
离阳王朝的底线从来都是有弹性的，你退他便进，你若是进了，那他只会一退再退！
所以徐凤年索性也就不装了，他直白地对着吴灵素开口道：
“听青城王的意思，好像是在怪本世子喽？
也对，毕竟那孽障是你儿子。
他会如此混账你也逃不开关系。
毕竟上阴学宫的书中可是说了，子不教父之过！
那么，青城王，你有罪吗？！”
吴灵素全身一震，他完全没想到他都已经卑躬屈膝到无视自己儿子被杀的程度了，这徐凤年还不放过他！
竟然还要咄咄逼人的将这血淋淋的伤口撕扯出来，让他直面这令人绝望的消息。
他，青城王，吴灵素，断后了！
两只眼睛蓦的变得通红一片的吴灵素全身都愤怒地颤抖起来，他的拳头不断攥紧又松开，如是往复数次，他终究还是将这口气给硬忍了下来。
能破掉那婆娘闭关悟出的神霄剑阵，这徐凤年身边定然有着那超一品的高手在侧。
而且他这青城山上可是驻扎着万余大雪龙骑。
若是此时翻脸，那么他将会失去唯一的报仇机会！
重新忍了下来的吴灵素恢复了平静，一双通红的眼睛也慢慢地变白，随后吴灵素用尽量平静地声音开口道：
“世子殿下说笑了，我儿会如此，确实是贫道未曾教好的原因。
他会死在世子殿下手里也是他咎由自取，否则的话，就算世子殿下不出手，他也迟早会落得同个下场。
对了，世子殿下今夜可需借宿寒舍？
此处污浊，贫道待会需要办那罗天大蘸超度亡灵。
不如贫道现在先带世子殿下前往住处，如何？”
【叮！】
【以势压人成功！】
【吴灵素当前服软度为10%！】
【获得《黄帝内经·素问篇》心得！】
【黄帝内经·素问篇心得：知阴阳，懂阴阳，用阴阳，乃是房中妙术。】
……
看见眼前青城王吴灵素真能像个乌龟般能忍，徐凤年在心里也不得不对其高看了一眼。
连自己儿子被人当面所杀都能忍，这可比那越王卧薪尝胆的野心要强太多了。
不过吴灵素这样的表现实际上更加加重了徐凤年想要杀他的决心。
这种城府深沉之辈，如若放任其不管，那么事后在关键时刻被其捅上一刀的感觉可不好受。
吴灵素能忍，徐凤年可不打算忍了！
本就不打算演戏的徐凤年顿时轻笑一声道：
“罗天大蘸？不知道青城王你有没有将自己也算在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