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承承双腿发软，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树干上。
他虽是不受宠的皇子，可从没有人敢如此对他，更没有见过君九离这样对他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真的害怕了，声音骤然发软：“你究竟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答应，你别......”
他话还没说完，利刃已从树干中拔出，此刻正明晃晃的抵在他的眉心。
“奴才只是想让殿下知道，今夜的事情，若是再发生一次。”君九离手中力道多了几分，黎承承的眉心隐隐有血液渗出，“奴才会杀了你。”
他声音极其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一般，没有丝毫起伏。
可黎承承却清楚感受到君九离绝不是说说而已，感受到眉心的寒凉，他已然想到君九离指的是今夜那只差些取了黎晚晚命的箭。
“疯了...你疯了。”他声音抖得厉害，“你敢这样对本王，你以为你又能活吗？”
“奴才没想活。”他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想到今晚的事情，此刻君九离是真的想一刀将眼前这个人杀了。
“奴才这条命早在十年前就该没有了。”
若不是公主当年给的芙蓉糕，他早该死在那场大雪之中，他拼了命的入宫，为的只是守护公主，可如今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将他费心守护的东西毁去，叫他如何能忍！
一个完全不怕死又身无牵挂的人，绝对是能干得出谋杀皇子的事情。
黎承承此刻已经不敢怀疑半分，他丢弃掉皇子的尊严，膝盖猛然磕到地上，“我错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知错了。”
他不断向着君九离哀求道：“君九离...不，督公大人，今晚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求你......”
他感受到眉心的力量还在加重，巨大的恐惧之下，身下不受控的流出了黄色的液体，眼睛也紧紧合上。
看着他这怕死的模样，黎承承突然明白了公主为何宁愿费劲布局，却不让他一刀杀了黎承承。
看着猎物在未知的恐惧中一步步走向死亡，远比一刀结束来的有趣。
他骤然收回了手，若是他今夜将公主的猎物杀了，公主定然会不高兴。
等了半晌，终于感受到眉心一松，黎承承犹豫的将眼睛掀开一条缝隙看去。
眼前早已没了君九离的身影，漆黑的御花园此刻静的如同地狱。
他踉跄的拼命往外跑，黄色液体顺着他的袍子一路滴落。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今夜所受的屈辱只是暂时的，黎晚晚已经答应出使南祈，只要他们两离开凉京，他一定会让他们也体验一下他今夜的感受！
......
黎晚晚回到公主府先是去沐浴更衣，随后就椅在榻上等着君九离回来。
她虽然是死过一回的人，可再次面对死亡的时候，她仍旧做不到波澜不惊。
这段时日以来，她一直让君九离陪着她睡，偶尔梦到前世的画面惊出一身冷汗之时，君九离总会柔声叫醒她，等她平静下来再轻哄着她入睡。
夜夜如此，公主府的人对于君九离总是出入公主寝殿早已见怪不怪。
连她自己都发觉好像没有君九离在就总无法安心入睡。
好在没等多久，君九离果然回来了。
推开房门，看到只身着薄薄一片寝衣的黎晚晚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君九离还是心中还是会一片悸动。
他走上前，轻轻将盖在公主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柔声问道：“公主还没睡？”
黎晚晚往后挪了挪，拍了拍榻前的位置，“等你呢。”
君九离耳尖立即染上殷红，每日同公主同榻而眠，他克制得十分辛苦，生怕自己又会做出越矩之举。
可公主似乎就是不打算放过他，甚至命人将他房内的小床都拆了，就为了让他留在公主寝殿。
他无声叹息了一声，站起身弱弱道：“奴才先去沐浴。”
黎晚晚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暗自发笑。
这个人人惧怕的东厂督主在她面前总是如此可爱。
只有在与他相处之时，黎晚晚才能感受到片刻轻松，露出真心的笑。
她收回目光，安静的靠在床头翻看着朝中各部大臣们的资料卷宗。
这些资料都是君九离多年来查出来的，里面有不少大臣们的把柄。
这也是朝中大臣如此惧怕厌恶东厂的原因，东厂眼线遍布，防不胜防，他们的一举一动几乎都逃不过东厂的眼睛。
里面的内容几乎涉及了整个朝堂，桩桩件件都足以将北凉一大半的大臣治罪。
这份材料凉帝不可能没有看过，迟迟没有动静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朝中关系复杂，涉及的官员又实在太多，凉帝没法一一问罪。
否则一夜之间，北凉朝堂就会瘫痪。
黎晚晚合上手中的资料，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君九离已经沐浴回来，默默地翻身上榻。
榻上的君九离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睡姿，毯子盖在身上，双手放在腹部，安静温顺的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狗。
“阿离不想问我为何要去南祈吗？”黎晚晚侧身看向他，不施粉黛的脸就这么凑在他的脸侧。
君九离不敢侧身看她，还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目不斜视，“公主愿意去，定然是有了对策。”
就像一开始，公主为黎承承求得仓场侍郎一职一样，从那时起，局就已设好，只等着猎物一步步掉入陷阱之中。
黎晚晚却摇了摇头，“我没有把握能让南祈皇帝答应退兵，我也没把握能将此事完美解决。”
君九离转头看向她，眼中担忧之色明显。
“但是我必须去。”黎晚晚继续道：“我若是想争储，眼下所做的远远不够，我必须为北凉立功，如此日后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安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君九离长睫之下的眸子动了动，他清楚的明白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女子所能坐到的最高位置，便是太后。
若要以女子之身，去争取那个位置，就必须做到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否则众臣乃至百姓，都不会臣服于一个女子。
“既然朝中大人们以此事逼迫我去，那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愿。”她明亮的眸子闪了闪，脸上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是本公主为北凉出使南祈，他们这些做大臣的，也不该毫无贡献不是？”
说完，她躺了下来，熟练的将手环住君九离的腰部，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撒娇般的说道：“早些睡吧，明日阿离陪我一同去众大臣的府上打劫好不好。”
打劫朝堂大臣？
君九离已经渐渐习惯公主不安常理出牌的操作。
他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心想，他这个人人惧怕的东厂提督，确实很适合去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