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了杨嬷嬷后,围在湖边的宫人们也各自散去。
黎晚晚轻叹了口气,轻柔的抚着雁回的手臂,“她如此对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雁回警惕的看了君九离一眼,怯怯开口道:“杨嬷嬷说了,女皇陛下能不能活过明天都得看这个人的脸色,我不能给女皇陛下添乱了。”
这个人指的自然是君九离。八壹中文網
“奴才说的话你也信?”君九离有些无语的瞪了雁回一眼,“蠢!”
即便那三年他真的对黎晚晚恨之入骨,恨她违背誓言,恨她利用了他又毫不留情的将他抛弃,他恨得每日每夜都在煎熬中反复思考要如何报复。
可他从未想过要黎晚晚的命,他不舍得。
他能做到的最大报复也不过是想将她强行留在身边,让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再也不能随意抛弃他罢了!
可雁回这番话却让黎晚晚心中翻腾起说不清的滋味。
近日来的每一件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已经不是那个尊贵无双的女皇陛下了,她如今能拥有什么,全靠着君九离的施舍。
就连处置一个刁奴也不能随她心意。
若方才君九离不发话,这宫里没有一个人会在乎她一个已然失势的女帝,更不会听她的命令处置任何一个奴才。
她在这宫内,与其他奴才并无二致,空有一个名头,却毫无权势,都得仰人鼻息过活。
没有君九离在,她护不住雁回,更护不住曾经追随者她的那些忠臣。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裹挟着她,让她几乎要透不过气。
半晌,她调整好面上的情绪,将怀中的雁回放了下来,嗓音寂寥,“谢谢。”
君九离脚步微顿,回眸看向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声谢中,夹杂着让他心头发酸的陌生与疏离。
这种感觉让他没来由的在心头生出一丝慌乱,就好像眼前人随时都会消散般,就像过去三年中那一个又一个美好梦境突然溃散,睁开眼之际,沉重的现实让他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这种悬在空中不得着地的感觉让他眼中染上焦急的神色,他一把将人扯近身侧。
“你我之间为何要言谢?”他探究的眼神似是想把黎晚晚看穿,“从前你不会这样。”
黎晚晚对上他的眼睛,似是有话要说,却只是叹了口气,将所有未尽之言都融进心里。
她越是这样,君九离越是心慌的厉害,他还想再问,却被身后一声惊呼打断。
“回儿!”
君九离皱眉回身看去,秀禾满面泪痕,正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负责看守她的侍卫。
侍卫们看到君九离,脸色霎时变了颜色,也顾不上追赶秀禾了,一个个立时就跪了下来,头埋得一个比一个低,都在等着陛下罚他们看守不力之罪。
君九离还未来得及怪罪,只见雁回也向秀禾跑去,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大颗大颗的滑落,近日的委屈似是在此刻终于爆发。
他扑在秀禾怀中,小手紧紧的揪着她的衣裳,稚嫩的嗓音因哭声都变得有些沙哑,“娘亲!雁回好想你!”
君九离一怔,下意识看向黎晚晚,“那狗崽子叫秀禾娘亲?”
“雁回本就是秀禾与元将的孩子,只是自小养在我身侧罢了。”黎晚晚淡淡道。
犹如惊雷划过,君九离脑中那模糊的线串联了起来。
是了。
三年前他‘死’之前,秀禾已经怀上了孩子,且雁回从未叫过黎晚晚娘亲,从来都是称呼她为‘女皇陛下’。
他怎么会如此蠢笨!
也说不清此刻他是惊更多还是喜更多,冷寂的面容都攀上了柔和的面色,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着。
黎晚晚跟萧凛之间没有孩子!
这是他过去三年中听到最大的喜事,上苍总算眷顾了他一回。
这边喜不自胜,那边却上演着母子重逢的悲情戏码。
秀禾根本顾不上旁人,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雁回略显凹陷的脸蛋,嘴里一个劲的喃喃着:“回儿受苦了,是娘亲没用,是娘亲没用。”
雁回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小就没有父亲疼爱,若不是女皇陛下护着,他都不知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遭受多少白眼。
可眼看着日子才刚好起来,又突逢北凉突变,母子俩被分别囚了起来。
今日若不是听到宫人们议论小殿下失足落湖的消息,她拼了命的逃了出来,还不知道他们母子俩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她的雁回正好端端的在她怀里。
“别担心,雁回没落水。”黎晚晚走到秀禾身前将她扶了起来。
秀禾抬眸看去,熟悉的脸就在眼前,被囚禁的这几日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长。
当初北凉突变,在一团混乱中她便被南祈士兵关押了起来,她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女皇陛下了。
秀禾激动之下也顾不上什么宫规礼仪,她紧紧抱着黎晚晚,话都说不完整了:“女皇陛下、没事、都没事,太好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眼角突然扫过一抹身影,极度惊惧之下,她险些就要晕倒。
还是黎晚晚察觉不对,一把扶稳了她。
当初北凉事变事发突然,她只知道是南祈趁虚而入,却不曾知道南祈的新皇是谁。
此刻她睁大了眼,一脸惊惧的看着面前身着暗黑色龙纹锦袍的君九离,她只觉得腿都要软了。
“督、督公大人?”看着君九离身上象征着权利的龙纹,再想到三年前那杯毒酒是她亲手递给君九离的,瞬间呼吸一滞,“你、你、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