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17路公交车上听来的和见到的两个关于背叛的故事。我是在同车人的暗示下认识了她。一个带着一个三、四岁女孩子的、身材粗壮，大眼睛，大鼻子，大嘴，脑袋也比常人大些的中年女子。她就读一高中时，正值一高中鼎盛时期，每年都有一个报送北大的名额，这对于一个小县城的重点中学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她雄踞年组第一三年是名副其实学霸。校长找她谈话有意推荐她。可是她拒绝了。并恳请校长把给她的名额转给年组第三的小白。因为小白是她的男朋友。小白不仅学习好，人长的也帅气。校长考虑了一下同意了，毕竟她凭实力也是有可能进北大的，一年产生两个北大生也是不错的选择。之后的情节有点老套。她高考失利与北大擦肩而过，没能和小白比翼齐飞。而小白在北大喜欢上了教授的女儿，与她提出分手。她跑去北大大闹。北大对小白的态度很明确：要么和她结婚要么退学。小白毫不犹豫地决定和她结婚。而且是立刻、马上。决定之迅速让她吃惊。她傻傻地想：“小白还是爱自己的，只是一时糊涂。”
大三时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大脑袋，很丑。但毕竟是小白的骨血。何况孩子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沉静和聪慧，一看就是学霸的坯子。她想小白会因此永远和她在一起。可是，在女儿满月那天小白提出离婚，并直接一走了之。这次她没有闹，带着孩子回到自己的小城开始创业。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小白和教授女儿结婚。从偶尔的交谈中，车里人知道她至今单身而且每年都带孩子去北京看孩子的爸爸。至于为什么要坚持去她不说任由别人去猜测。也许是她始终放不下小白，也许是为了孩子能父女团聚，谁知道那？学霸的世界旁人不懂。不久，她不坐公交车了，据说生意已经做得风生水起，挣了大钱，但依然孑然一身。在女儿初二的那一年，她照例带女儿去北京，可是，不知道小白和女儿说了什么，女儿回来后变得暴躁、郁郁寡欢，成绩也一落千丈，上大学都是个问题。真的吗？我怀疑这是大家的仇富心理在作祟，有意编排她。有一天在路口等绿灯时，偶然看到坐在奔驰车里的她，人瘦了许多，显得眼睛更大，脑袋更大，样子有点吓人。女儿则在玩手机，突然抬头望向我，眼神中既没有妈妈的聪慧也没有妈妈的执着。变成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孩子了。看来传闻也许是真的，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他叫小黑，是17路公交车的司机，当过兵，举止帅气而英武。小茹是他的妻子，也是一名公交车司机。是一个白白胖胖的，长着娃娃脸的女子，性格大咧咧的，爱听歌爱笑。当他出轨时，几乎全市的公交车司机都知道了，唯独小茹不知道。我记得那天早班车上（早班车也是公交车司机的通勤车）四个司机聊起他出轨的事，先是羡慕嫉妒恨，后又揭那女孩的黑幕，嬉笑而猥琐地说着为小黑打过胎啥啥的，这些无聊又无良的司机一定不知道打胎有多遭罪。正说着，小黑出现在站点。于是四人决定笑毛他。结果他一上车就看到坐在一起的四个穿着同样工作服，同样胖乎乎身材的，同样一脸坏笑表情的同事冲他一个劲地傻笑。他没有懵，而是有点紧张。因为他察觉到同事刚刚一定在爆他的黑料，这些话如果传到小茹的耳朵里那可不得了。坐在旁边的我有些可怜小茹，现在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了，她还蒙在鼓里。她终于知道了。大大咧咧的她没有去单位闹，没有去找小三撕。而是直接抑郁了。离婚后，小黑独自带着孩子去了大连谋生，在大连也交往了几个女孩但都没有结果，至今单身。“为什么？”
早班车上曾经的同事问一个和小黑要好的同事，那人悠悠地说：“有一天晚上，小黑被惊醒，睁眼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小茹拿着刀一边哭一边在砍他，他开始还以为在做噩梦，只到看到自己浑身血淋淋的才嗷地一声跳起来。前几天在大连喝酒，小黑还摇着头说女人啊，唉，唉。”
我想小黑要说“女人啊，惹不起。”
吧。也许他不是不想从新开始，只是再也不敢和女人同床了。小茹又上班了。等车时依然听歌，偶尔晚了些也不愿同事多等几秒钟而是嗷嗷地向站点狂奔。她不再大咧咧，不再爱说笑，偶尔和同事开句玩笑，末了会不安地加一句：“我怎么说你行不？”
弄得一群糙老爷们儿竟无言以对。气氛有些小尴尬。再后来，她干脆上车不说话了，只是摆弄手机。经历了离婚，她对人与人之间情感的依赖度和信任度、承受度已成负值。这一天，她跑得满脸大汗终于赶上公交车，也许是累了，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站着玩手机，而是准备随便找个座坐下，看到我关注的目光，她边扇风边喃喃自语：“累死我了。”
我微微转头，透过车窗的反光看着那张微蹙眉头的娃娃脸。这时，太阳刚刚出来了，窗外的天空由浅红变成金黄，新的一天又将开始，可是，这个世界，这座城，已经多了一个落寞的人。有时我在想，如果学霸不将北大的名额让给小白会怎样？如果当她被抛弃时没有去勉强复合而是重启属于自己的生活会怎么样，或者在小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像小茹一样拔刀相向，那小白还敢和教授的女儿结婚吗？没有如果，学霸从没有放弃过小白即使伤痕累累也没有。学霸的痴和小茹的傻没有区别。也许两人已经选择了复仇，只不过毁掉的是自己。听说青春，满是懵懂，听说婚姻，尽是伤痕。只愿世上清风剑，斩断人间多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