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怿的这么一句话算是彻底点醒了方侧了。
为什么那个人救了他之后,从来没说过一句话,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否会写字,只是用手语和他进行交流,是因为不会中文,也不会写汉字,却又能听懂他说中文罢了。
而日本人在南京城里大肆屠杀,他也不愿意告诉自己关于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他最后说的到底是什么?”方侧问。
冉怿淡淡地说:“再见的意思。他在向你道别。”
忽然间,方侧想起了什么,在身上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摸索出一张纸,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了。
就是这张纸,自己无意间看到那个人塞进自己的口袋的,直至现在他才想起来这张纸。
展平那张纸,上面果然是密密麻麻的日文,但方侧看不懂,他拿给冉怿看,想让冉怿帮他翻译一下。
冉怿接过只是很快地看了一下,便逐字逐句地给方侧翻译:
“方先生,或许应该这么叫你吧。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在欺骗你,我并不是不会说话,也不是不会写字,我只是不会说中文和写汉字,因为我是一个日本人。很抱歉,骗了你这么久。但我只是怕你知道我是日本人后会觉得我不怀好意……”
方侧突然打断:“我不懂为什么他说要是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会觉得不怀好意啊?”
冉怿都无语了:“你蠢啊?你都被日本人困在城里出不去,你对任何一个突然接近你的日本人都难免有所怀疑吧?别打断我说话,后面还有话没念完。”
“好好好,前辈,你继续翻译。”
“然后他介绍了一下自己和他为什么来到中国,他说他叫渡边阳太。他自1931年随军队来到中国,一直在军队里当翻译,因为他听得懂中文。哦,所以这就是他能听得懂你说话却不能和你交流的原因啊。让我再看看啊——他和你相处的几天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最后觉得还是该把一切告诉你。”
方侧对着冉怿眨巴眨巴眼:“诶?没了?”
冉怿把纸塞回去:“没了啊,你还想看到什么啊?只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一点,你是不是对他有心思?”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挺幸运的,在最危难的时候还有一个陌生人愿意帮我,更何况他本来应该是与我对立的人。”
这话冉怿可不信,方侧在他面前还是嫩了点,一眼就能看穿:“真的就没有一点非同寻常的心思?”
“绝对没有。”方侧都快发誓了,他回想起了第一次与渡边阳太见面的时候。
……
还记得那时,他们的部队被打散了,自己也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就在数天的失联与自己无数次尝试去联系上部队都无果后,他彻底放弃了。
就当他叹气时,又有搜查的日军从附近经过,他立马慌得躲到旁边一处能稍微遮掩住他的地方。
他又偷偷看着那些巡查的日本士兵,刚探出脑袋,那些士兵就往他这边一看,把他吓了个半死,把脑袋缩了回去,轻轻地摸索着半蹲着移到别处,可刚才那边的日军也似乎听到了动静,正在往他这边走。
就在方侧觉得自己快无路可逃的时候,渡边阳太的出现救了他一命。
他记得当时渡边阳太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也立马屏住了呼吸。
他们两个都这么在那看似危险的地方却成功地逃过一劫,刚才那命悬一线的时刻真是能把方侧吓死,差点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了。
等那些士兵走后,彻底安全下来,他问道:“你是?”
他看到渡边阳太明显是愣了一下,又指了一下自己的嘴,摇了摇头。
“你不会说话?”
渡边阳太点了点头,把还瘫坐在地上的方侧拉了起来。
“那……那你会写字吗?”他继续问。
可得到的还是渡边阳太的一个摇头。
“好吧,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小哑巴?感觉这个称呼不是很好……”他说到后边还自己嘀咕起来了。
渡边阳太既没表现他是同意,也没表达他是拒绝。
看来他也只能这么叫了:“那……我就叫你‘小哑巴’了?感谢你救了我,一起逃跑吧,逃出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
渡边阳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