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广州那边房子的钥匙还在你这儿吗?”
冉贾放下手中的早报,看了一眼冉怿,说:“你问这个干嘛?”
冉怿扭捏道:“没什么,就是想回去看看。”
在冉怿七岁之前都是他都是和他二叔住在广州的,后边才搬到了上海。也正是搬到了上海的那一年,冉怿见到了沈聿。
“这几年你爷爷那边也没派人去那宅子打扫了,估计里面的落了一层灰,你回去干嘛?”
“唉——心里烦闷的很,想出去随便逛逛。”
冉贾从抽屉里翻找了许久才找出一串钥匙,递给冉怿,还说道:“年轻人一天到晚烦烦烦,没事干就找点事做,我看你就是闲的。”
冉怿接过钥匙:“啊对对对,我闲我闲,我就是闲才想出去走走。”
“你小子要没别的什么事就快滚,看着你就头疼心烦。哦,对了,你去了广州也去你爷爷家看看他啊,别一天到晚就鬼混着了。”
“好好好,我会去的。”冉怿敷衍道,他也不用再多说冉贾嫌弃他的话,自觉走了。
其实这次他回老宅也没什么目的,只是自从秦娢这事后,他才觉得有些事真的不能忘,现在或许该回到一切的起点去寻找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了。
他坐着绿皮火车到广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他便抓紧一切有限的时间休息,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到了广州,还让莫名觉得上海离广州没有多远嘛。
七岁离开广州的那年,他也是第一次坐火车感觉自己坐了好久好久的车才到目的地,但当时庆幸的是自己终于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还记得,临近搬家的那一段时间,因为马上就要离开广州了。冉怿他二婶还在世,给了一些香甜的巧克力,要他去和邻里的那些小孩子告别。
“怿儿,这里是你二伯给你带的巧克力,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了,你拿这些去分给你的小伙伴好吗?”
小冉怿支支吾吾:“婶婶,我能不能不去啊……”
他二婶不知道邻里那些孩童平日里怎么欺负他的,还以为他们关系挺好的。
冉怿二婶柳若摸摸冉怿的头:“怿儿是不是自己想吃?婶婶给你留了的,没给冉鸢那小丫头留,她那小丫头牙都掉光光了还想着吃糖。”
“婶婶,我不是想吃……”冉怿很小声地说。
“快去吧,总要向你的那些小伙伴们告别。”柳若送小冉怿出门。
小冉怿瞧见那伙平日以欺负他为乐的孩子们都在巷口玩闹嬉笑,他鼓起勇气,上前了一步,却又停在了原地,还是不敢再往前走。
那些人又会不会欺负他?
他刚要往回走,想自己和二婶扯个谎说自己把糖送出去了。
糖被他攥在手里,手心的温度都能把糖融化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叫住了他:“小杂种,你想干什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小冉怿只能转过去,低下头,展开手掌露出手心的糖果,怯弱地说:“我……我要走了……我婶婶要我给你们的糖。”
那小孩子尖酸刻薄地笑了,呼唤着大家快来看:“大家快来看啊,冉怿这小杂种给我们送糖了。”
其中一个直接从他手里夺过一颗糖果:“呦吼,还是巧克力啊,从哪里偷来的吧?”
小冉怿立马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婶婶给我的!不是偷来的。”
巧克力在那个时候还是个稀奇物,一般只有有钱人还有洋人才吃。
但他们冉贾也算大户家庭了,能弄到巧克力这东西也是很容易的事,但在这伙小孩子的眼中就是认为冉怿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弄来的巧克力。
“不是偷的又怎么样?巧克力虽然好吃,但是是你这小杂种的。”
“对啊对啊,杂种的东西可吃不得,要不然会像他一样没爹没娘的。哈哈哈!”
“哈哈哈,没爹没娘我可不想,都别吃他的糖!”
那些小孩都肆意地嘲笑着小冉怿。
小冉怿委屈极了,但被这些恶语相向的人围着他只能站在原地,低头憋屈地看着手里的那些糖果球:这些糖果看起来好吃极了,为什么他们一次次的都要欺负我……
更为过分的是,其中为首的那个大孩子直接往冉怿手上一拍,笑道:“看什看啊!脏不拉叽的玩意,狗才吃你的糖!”
糖果被打落在地,有一些甚至从糖果纸里掉落出来,沾上了泥土。
那些小孩子看热闹看完了就四下散了,只有小冉怿还呆呆站在原地,死盯着地上那些糖果。
广州气温很高,这天的太阳也很大,就在小冉怿看着那些糖果渐渐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由圆滚滚的一小颗化成了一滩糖浆。
他蹲下身,想去捡起那些糖,却只是抓起了混着污泥沙土的糖浆。
这糖一看就很贵,很难弄到。要是让他二婶知道了他把糖弄到了地上会不会怪他?
他竭力去把糖捡起来,往嘴里塞,就算混着泥沙也全然不在意。
这糖好难吃,是苦的,和他以前吃的糖都完全不一样,这糖是苦的。
小冉怿一边扒着那些糖,一边哭——
就在那一刻,从前的冉怿已经死了。
离开了广州去了上海的他一改从前,再也不会让自己成为受欺负的那个人,他开始向他二叔要求要学如何开枪,他也开始学会如何打架,他成了他们那一块出了名的小霸王。
他要成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不会受人欺凌,才可以把别人踩在脚下。
……
冉怿凭着儿时的记忆找到了老宅,这一片都衰落了,很多户人家早已搬走。
这一块全是老房子,与一路走来的那些中西结合的楼房不同,这里的房子还保持着甚至是明清时期的风格。
这里就是他七岁前待过的地方,再熟悉不过的感觉了。
他摸出钥匙,插进那已经生锈的锁孔中。
“咔嗒”一声,锁开了,木门“吱呀——”地响,似乎已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了。
冉怿走进门,庭院是石板地面,杂草从石头缝中间疯长出来,。果然几年没人来打扫,这屋子都荒废成这样了。
四周的围墙也爬满了藤蔓,甚至爬上了堂前的牌匾。
这里是寂静的,静到只有草丛中虫子的叫声和远处的鸟鸣声。
他又顺着廊道转身出了正院,到了偏院。
偏院那棵杏树已经枯死了,光秃秃的,叶子已经全掉光了,只剩下了枝丫与树干。
唯独那光秃的枝干还缠着半根绳子,那是以前拿来荡秋千的,只不过那块坐着的木板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
以前的他就经常坐在这个秋千上,每次他都会荡得很高。
他想要荡出这个院子,荡出这个禁锢他的囚笼。
纵使他二叔二婶给他再多的关爱,他也只能感受到人情的冷漠,世态的炎凉。
冉怿再走,轻轻地推开偏远的木门,便走到了巷子里,巷子东边那堵墙的墙角还堆着那些破损的土砖。
这一切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