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周天送的脚步顿了一下，对上刚进门的人，狭长的凤眸闪着一丝暗色。
他心中纳闷，布依翁主素来不喜残缺之物，怎么会容忍一个断臂之人近身伺候。
周天送心中有惑，目光便顿了几秒，越容有所察觉，便也看过去与他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便知对方深浅。
周天送勾了勾嘴角，只道对方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也不知道这对于布依翁主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不过，这都不是他所在意的。
从布依翁主的宫殿中出来，他不加思索，便去了朱贵妃的宫殿中。
天气渐渐开始热了，朱贵妃一向是贪凉怕热的，故而屋子里早早就放了盆冰块。
见到朱贵妃，她正拿着琳琅璎珞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排弄着水里的小鱼。
小鱼混身黑黑的，小小的却有点肥，慢悠悠地在水中游，而她却时不时就拿簪子戳它，吓得它四处乱撞。
这稀奇的小鱼，却是叫金鱼，东篱城池湖泊众多，盛产此物。
“听说，你把墨安在了汴京。”周天送一来，就直奔主题。
朱贵妃有些不悦，她将手中的簪子往鱼缸中一扔，便伸出手，立马有待女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净手。
等着一动作做完，她才抬起头来，“是又如何，儿啊，朝廷中也是时候需要新学子血脉的加入了，如今老臣们可是多被忌惮着。”
皇上年龄越大，疑心便越重了。
周天送不可置否，只是提醒她道，“墨，并不是完全可信，你万事还是小心为是。”
“你还关心我，也不枉我这些年对你的教诲。”朱贵妃打了个哈欠，“坐了一下午，我都有些累了，紫苏，扶我回去歇着。”
周天送看着她缓缓转身，嘴唇轻启，“现如今，皇上宠爱之人是太子，我想，或许连他心里也有预感自己当年的确是做错了。”
朱贵妃听得一头雾水，但她莫名与周天送疏离了好多，闻言，便只微微一笑，笑出声来，“皇上，怎么会错呢？”
便是东说成西，皇上也上对的。
周天送有很多想说的，只是在面对朱贵妃如此不在乎的样子，便又说不出口了。
一直都这样，不是吗？
他嘲讽一笑。
以前，陈楚楚对于大皇子这个只好弦乐的佛系咸鱼玩家还是觉得挺好笑的，但是现在，他的样子在她的感观中坏太多了。
陈楚楚知道自己善良得不够纯粹，便也恶毒得不够极端，却不愿意改变现状。
对于大多数人事情，她乐观且豁达，但若是祸及自身与自己亲近之人，只怕是，这些个事情难得翻篇。
皇后心里什么想法，她是不知道的，只是依着吩咐去见了一下布依翁主，问个安。
布依翁主也瞧不上她，若是按以往的性子，指不定要捉弄她一番，如今却是思绪过重，不想搭理她了。
没人找麻烦，陈楚楚乐得自在，问完安后没嗑唠几句，便去御花园转了几圈。
之前药童引蛇杀害绣娘一事水落实出，她闻道那作案之物，也就是五步蛇，竟被药童情急之下随手扔在了御花园。
尽管宫人大肆搜查了一番，也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随后便不了了之。
只希望不要有倒霉蛋遇到了……
陈楚楚漾起一抹微笑，空气中莫名多了一股寒意，让旁边的彩莲不由地抖了抖。
二公主近来频繁出现在御花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是要偶遇什么人。
少女思慕之情，陈楚楚自然理解。
不过，以德报怨什么的，即使她脾气再好，也断不可能觉得二公主娇贵可爱。
“小……小姐，那边亭子坐着的人不是二……二公主吗？我们快走吧！”彩莲明显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二公主等人，脚步停了。
走？
陈楚楚忽而笑了。
御花园很小吗？什么人都能遇见？
这一趟，她可是专门来寻二公主的，你瞧啊，这御花园，她都转了几圈了。
绿意见她抬脚就往二公主那去，张了张口，喊住了她，“小姐！”
“嗯？”陈楚楚回头。
沉鱼落雁，貌美如花……
一时之间，不知花了谁的眼。
绿意在原地僵硬了片刻，低头，“小姐，万事小心。”
陈楚楚点了点头，便抬脚前往。
这亭子似乎是哪个人的必经之路，二公主常在这里等着，待宫人提醒哪个人经过时，她便翩翩起舞。
舞是好舞，漂了一地花瓣。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每次，哪个人都置若罔闻、目空一切地路过，这自然就让对他感兴趣的二公主激起了很大的占胜欲，誓毕要让此人醉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说起来或许轻飘了些，但事实的确如此，这让陈楚楚难免啼笑皆非。
自反叛军为了陈楚楚而刺了自己一刀，二公主再见她，是非常不悦的，“陈楚楚，你不去自己的鸡窝，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鸡窝？皇妹好生没礼貌，居然把皇后娘娘赐下的揽月殿比作鸡窝！”陈楚楚目光炯炯，“皇妹骂我是鸡，那岂不是也把自己骂进去了？哦，对了，不止于此，你还把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天呐，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叽叽喳喳的，惹得二公主那原本因等待而焦躁的心火上浇油。
“陈楚楚，你说够了没有？吵死了！”二公主从石椅上站起来，一边对视着陈楚楚，一边东张西望。
“在看什么？莫不是在看心上人？”陈楚楚面上十分诧异。
若不是绿意知道她有备而来，也会被她这样的神情骗了。
二公主差点从地上蹦了起来，被她当场戳中了心思，耳根子都是红的，“陈……陈楚楚，你……你可别乱……乱说！”
“嗯哼？我方才说了些什么？”陈楚楚拿手扶了扶额头，“最近忙着准备及笄之事，许是太过劳累，都不记得了。”
“哼，算你识相！”二公主知道陈楚楚是来气自己的，她的及笄之礼将近，皇上可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说了要大办。
这是何等尊荣？陈楚楚怎么配？
尽管大臣们也不同意就是了……
二公主尽量平息着自己内心的怒火，见陈楚楚还站在这里不走，便出声赶。
见目的达到，陈楚楚也不多留，她与绿意对视了一眼，便慢悠悠地离去。
只是，她的人也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