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老了许多,当伊娃娜转头往后看去的时候,那只绿眼睛的黑猫就静静地蹲在她身后的一块大理石上,不远也不近地,在那里守候着。
女人细细地打量着这位许久不见的友人,它的毛早已不像当年那样油黑发亮了,衰老的皮毛光泽暗淡颜色褪去,泛着一层浅灰,在大雨里沾湿成缕,本就不大的猫咪显得愈发瘦小。它看起来已经颠沛流离了很久,肩背的骨头都突了出来,骨瘦嶙峋,只有一双碧绿的猫眼好像仍同当年一样,温和又专注地注视着她。
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
你也是。
一人一猫在雨中站了很久,大雨滂沱而下,可他们的世界却寂然无声。
半晌,伊娃娜一如很多年前那样伸出手,黑猫慢慢走上前,翘起尾巴尖儿,小心翼翼地在她手背上蹭了蹭,然后它顺着她的手臂踮起脚跳上她的肩头,轻柔灵巧得像一片羽毛。
伊娃娜从k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波动,那是与她同源的能量。
真是,她该早些发现的。
k那时天天和她在一起,哪怕是在她的身体饱受能量折磨的时候,而黑猫本就是近魔的体质,被她的能量浸染简直是必然的事。
不过也幸亏是这样,她才能再次在这个世界看到它。
伊娃娜微微一笑,浅灰色的眼睛闪着明亮神采,她朝墓碑的方向道了别:“妈妈,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女人撑着伞,带着她的猫,一步又一步地往回走去,腹部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潮湿的天气里,她走得很慢,像位迟暮的老人那样蹒跚,可心却很满,是历经千帆最后归于平静的圆满。
她的身旁,无垠的墓碑汇成一片黑色的汪洋,像最坚实的守卫,静默地注视着久别重逢的人逐渐远去,发出听不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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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娜并没急着回她现在的住所,她先找了家宠物中心给肩膀上的猫咪洗澡烘干,在确认这位老伙计的体格依旧康健后,便带着它在哥谭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他们一道走过富丽堂皇的中心城区,看一幢幢或新或旧的大厦拔地而起冲入云霄。
伊娃娜在韦恩大厦下面停下脚步,抬起头细细打量起这幢明显几经扩建和修缮的哥谭标志性建筑。它变了许多,变得更加宏伟、高大也更现代,除了上面仍旧保留下来的装饰性滴水兽,韦恩大厦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只见大面积的玻璃幕墙映着天边升起的朝阳,金色的韦恩徽标熠熠生辉,整幢建筑直插云霄,宏伟壮丽得像是众神固定世界的尖碑。
正在此时,伊娃娜看见一辆黑色的迈马赫沉默而迅捷地驶入大厦门前的车道,从车门里走出一位挺拔的青年,他一身深蓝色的修身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唇角自然地向上勾起,面上总带着些微笑意,看起来温和又不失威严。
见到他的到来,门口拿着平板的助理走上前来,向黑色头发的青年说了些什么,两人便一道往韦恩大厦内厅走去。
从见到黑发青年的那一刻起,伊娃娜就再没办法将她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
当年总泡在蝙蝠电脑前面的小男孩儿也长成大小伙子了,这么早就到公司,可比布鲁斯那家伙靠谱多了,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没有好好睡觉?还是又抱着咖啡杯不撒手吗?看额头上的淤青,夜巡挂了彩?还是又和达米安打了一架?
也许是女人的目光太过炙热,青年回过头有些奇怪地朝身后看了一眼,正对上对方那双剔透的浅灰色眼睛。
在提姆·德雷克的目光中,那是位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士,女人很瘦,她打着伞,在大雨里身形都好像蜷缩在巨大的雨伞下面,显得苍白且单薄。在她肩膀上,同样瘦削的黑猫拿尾巴尖儿轻轻蹭着少女脸颊,似乎是在安慰着什么。
“德雷克先生,您在看些什么?”
助理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些疑惑,提姆知道还有几份文件急着等他审核,而今天等下还有场重要的董事会议要开。
理智告诉他,那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她也许同无数个向往着韦恩大厦金碧辉煌景象的路人们一样,想亲眼看看年轻的商业巨头,然后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奇怪到提姆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转头离开,他会后悔。
会后悔。
女人仍旧看着他,并不因为他的对视而有任何闪躲,那双陌生的浅灰色眸子里流露出的目光很温和。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在心头挥之不去。
为什么?
提姆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儿落下。
这太奇怪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提姆使劲儿眨了眨眼驱散莫名的泪意,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不远处的女人却已经转身离去了,一个人,一把伞,一只猫,就那样缓步走进了雨里,像是场梦境。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年轻的公司掌舵人兼称职的义警皱了皱眉,在脑中苦寻无果后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归结为了外部因素,并将女人的样子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去做进一步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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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呜——”为什么不告诉他?
黑猫有些焦躁地扫了扫尾巴。
“这样已经很好了,咳咳咳——”伊娃娜捂住嘴,微弯下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下雨天确实不适合她现在这样的体质长时间呆在外面。
黑色的猫咪焦急地从她肩头跳下来,尖锐的猫叫呜咽着从喉咙里发出来。
伊娃娜摆摆手,等咳了一会儿终于咳不动了,才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气平缓下急促的心跳,确定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咳了才道:“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歇歇脚。”
清晨,甜品店,早餐,热可可。
一人一猫坐在临街的卡座里,外面是交织的人海,占据了街对面整幢建筑的巨大的广告牌一刻不停地闪烁着,现在正是上班高峰,这里则是市中心,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
伊娃娜解决了早餐,然后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解决最后的热饮,身上的寒意逐渐被店内的空调吹散了。
黑色的猫咪在女人身边蜷成小小一团,
“喵呜——”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现在还不是时候。”伊娃娜放下杯子,把下巴搁在甜品店的桌板上,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外面下着雨的街道上,半晌才叹了口气,绕开了这个话题问道:“你才是,怎么一直在外面。”
k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并不多么奇怪伊芙能和它这只猫正常交流,只是又往女人身边挪了挪,解释道:“大概是十多年前,你在那次对上猫头鹰法庭的夜巡后就再没回来,后来又过了一个月,布鲁斯他们举行了你的葬礼。”
伊娃娜依旧趴在桌子上,只是动了动下巴表示她在听,雨点儿噼噼啪啪地打着透明的橱窗,她心里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们很伤心,我也是。”k顿了顿,继续道:“可葬礼上,我却感觉到那个红木棺材里的存在并不完全,或者说,失去了最重要的部分。你知道,因为体质原因,我对你的能量非常敏感。我觉得你还活着,也许只是暂时离开了。于是我就走出了韦恩宅,顺着自己身上同源的能量开始找你。”
k最终还是选择跳到了伊娃娜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了起来,“我曾碰到过一位法师,他教会了我一些使用魔力的方法,并向我预言,当世界归一的时候你就会回来,而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确实如此。”
“真是,十年的颠沛流离,你这家伙却轻轻巧巧就省略了过去。”
伊娃娜伸手挠了挠猫咪的小脑袋,指尖传来温热且柔软的触感。
“喵呜——”瘦削的黑猫动了动鼻子,舒舒服服地呆在女人的肩膀上没有动弹,继续道:“这些年世界变化很大,托你这份能量的福,每次世界的剧变我都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大都会、天堂岛、星城、中城、亚特兰蒂斯等等地方都是世界融合的痕迹,像是一块曾经散落的拼图,正在籍由你的手拼合在一起。”
“这我知道,就在不久前,我在妈妈的墓碑前心绪不稳的时候,曾感受到这个世界正在与我的能量同调。”伊娃娜皱了皱眉,“但感应很快就消失了,我没能得到更多信息,想来应该是我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动用能量。”
“喵呜——”真是,也不知道你这些年怎么过的,我在大半年以前捡回了你破破烂烂的身体。
伊娃娜有些惊讶地扭过头,正对上自家猫咪一双盛满了谴责的绿眼睛。
女人立马有些心虚地低声问道:“所以呢?它现在在哪儿?”
“北极,孤独堡垒。”k答道:“放心,那具身体还有生命体征,你的朋友们有很小心地保存起来。”
伊娃娜捂脸,突然想起来如果她走过的某些世界融合了,那么当年的那些家伙岂不是也会碰到一起?
哦,天哪,那简直堪比一场策划失败的万圣节派对。
女人有些糟心地抱住脑袋,觉得不去相认的理由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