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日帅府军撤走后,陈宜中就坐卧不安,便求见了太后召集众人议事,提出留在琼州并不安全,帅府军随时可以去而复返,现在卫王已经离开,行事将肆无忌惮。若是动起手来,帅府军占尽天时地利,将威胁到太后和陛下的安全。而阿里海牙已经筹备攻琼,则海峡将被断绝,行朝应尽早前往占城避难,否则想走也走不了。
对于撤离琼州海域倒是与朝中几个大佬的意思不谋而合,因为今天的事情把大家确实吓住了,而防内甚于防外也是大宋的传统。刘黻虽提出反对意见,但支持他的人很少,不得不作罢。可对于撤往何处,众臣又产生了分歧,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陈宜中坚持己见要行朝占城,他的理由在老调重弹的基础上,只不过增加了帅府的威胁。而以张世杰为首的一班人认为局势尚未恶化到必须远走海外的地步,且春节将至,军中士兵思念家乡,现在走定会引发动乱,因此不肯前去。
当然其中张世杰也有私心。他一直与陈宜中不睦,其是当朝左相又兼任枢密院使,可谓军政一把抓,因此压的他抬不起头来,现在正好借机打击陈宜中,最后是将其逼走,那么他的日子就要好过的多。而陆秀夫被陈宜中排挤出朝,在张世杰的力荐下刚刚回来,此刻当然站在了他的一边。
陈宜中是孤掌难鸣,但这次也下定了一定要走的决心。这次自己遭人‘暗算’的事情一直未能查出是谁所为,现在又遭众臣反对,所以此刻不仅将帅府列为重要怀疑对象,眼前这些人也都成了嫌疑犯。杯弓蛇形之下他提出了中间调和的意见,自己先去占城打探情况,若是可行再请太后和陛下过去。
陈宜中这个提议还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更合了张世杰的心意,于是又经过一番商议后做出了分兵的决议。由陈宜中率领部分船只穿过海峡前往占城,朝廷大队则保护太后和陛下移驾雷州东北海域等待消息,然后再决定是去是留。当下众人联名上书将廷议结果上奏太后和陛下,那娘儿俩又能怎样,只能准了各位的奏请。
想到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陈宜中哪里睡得着觉,决定明日一早便出发,于是众人在接受琼州的补给后连夜分家,然后各自行事,天亮后便各奔东西。而这可愁坏了柳佥,仓促之间他无法联络事务局的其他人,只能将情况写明揣在怀里希望能在明日辞行时设法转交给帅府的人。但很快发现陈宜中压根就没想向殿下辞行,而是打算偷偷溜走。
柳佥也不愿意去占城,这时便想一走了之回到帅府,可想到职责所在,此时又没有上级的命令只能放弃,毕竟能熬到这个地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帅府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为难之际,恰好手下抓到了个与他有同样心思的逃兵,于是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让其做了信使……
赵昺从信上所知加上脑补基本还原了事情的真相,他又看了一遍书信觉得没有遗漏什么,顺手将来信投入水盆之中。少顷信纸被水浸透字迹便成一片模糊,他再用手揉搓几下,已然成了一盆墨色的纸浆,即便是神仙也看不出写了些什么。随后他叫进来一个小黄门,将水端出去泼掉,一切便了无痕迹。
柳佥此事做的已经够冒险的了,匆忙之下连密码都没用,而选择一个逃兵送信虽说是无奈之举,但其若是拆看了,或是没有送到,轻者导致消息无法送达,重者还暴露了身份引来杀身之祸。幸运的是这个逃兵贪图钱财还是送来了,那赵昺就不能再出纰漏,毁掉当然是最保险的方式。
处理完一切,赵昺重新回到内堂不动声色的坐回去,并没有将消息告诉众人。一者这里人多嘴杂,难免会有人无意间说出他提前得到了消息,而若是经过训练的有心人一听就能分析出帅府在朝廷重臣身边埋有钉子,严查之下难免会暴露;再者,判断情报的准确性,需要从多个渠道进行验证,彼此间进行相互印证,免的中了敌人的反间计。而现在要等帅府军派出的哨船回报后才能进行比较,再做出决断。
“殿下,若是只有陈相一人出走,我们是否要将他截下,劝他回去?毕竟他是朝中百官之首,在这危急之时离开,对军心、民心影响太大。”应节严见殿下回来后神情轻松不少,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猜测殿下已然知道了结果,冲他笑笑问道。
“劝他回来有何用,要走的早晚都要走,留是留不住的。待形势好转,不用请他自己就会回来。”赵昺摆摆手说道。
“殿下说的倒也是,他留在朝廷中反而会坏事。”应节严说道,“那殿下以为,陈相一走,将来朝中将由何人主政呢?”
“现在陈相之下,还有右相文天祥、枢密副使张世杰、枢密佥事陆秀夫和参议政事刘黻四人。”赵昺心说这老头儿是在考他,想想说道,“文相和朝中众人不合,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绝不会自找麻烦将他弄回来;而刘参政一向不参与朝中争斗,按说以他主政比较妥当,但其性格耿直,缺乏变通,难以驾驭变幻莫测的局势,稳定当前的混乱局面;而张副使一直主军,实力仅次于陈相。但他是武官,不可能为相,却可左右为相的人选。”
“那朝中剩下的只有陆佥事一人了。”应节严若有所思道。
“不错,陆大人此次得以起复都是张副使的功劳,他在朝中根基尚浅也需助力,二人又无大的矛盾,张副使应该支持他主持政事。”赵昺点点头道。
“禀殿下,前方送回急报,太后和殿下在前往雷州的船队中。陈相率领大小战船二百余艘前往占城,据传是去打探情况,为行朝占城打前站!”说话间赵孟锦冲进来禀告道。
“也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由他去吧!”情报两相印证,赵昺彻底放下心来,悠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