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忽的下起了鹅毛大雪,苏虞如往常一般去盛京城郊外,祭拜母亲,只是今日,父亲因升官受封,没能同她一道。
每年的十一月初五,是她的生辰,也是母亲的祭日,母亲因为难产而去,此后的十一月初五,好像天空都有些灰暗。
母亲喜欢安静,父亲就将母亲葬在盛京城郊外的竹林边,而在母亲墓边的不远处,有一座人烟稀少的寺庙,名为青云寺。
父亲每每祭奠完母亲总会去青云寺里待上好一会儿,父亲说,这也算是对母亲的思念有个寄托的地方。
苏虞那时还特别小,不懂父亲对母亲的思念,但也会默默陪着父亲。
而这一日,满天飘雪,整个世界都是洁白一片,在这洁白世界里,一座未完全被冰雪覆盖的绿瓦红墙的寺庙映入眼帘,就好像灰白世界里突然多出了些色彩来,很好看,这让本不打算去青云寺的苏虞,有了去看一看的想法。
随着一声“吁~”马车到了青云寺门口,白衣素簪的女孩下了马车,接着一旁的小厮为她披上与衣服相同颜色的裘袍,并在一旁为她撑开油纸伞。
苏虞还没踏上青云寺门口的台阶,就看见一个年轻和尚拽着一个男孩,往外赶,嘴里也在念着,
“小施主啊,你也清楚我们这小庙,供不起你这大佛啊,您还请另寻它处吧。”
这男孩衣衫褴褛,满面污垢,被赶出青云寺后,就缩在寺门口的楼梯旁,瑟瑟发抖。
苏虞抬起手,身旁的小厮立刻明白,小厮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苏虞,她拿着油纸伞朝着男孩走去,小厮则站在原地候着。
苏虞走到男孩面前,弯下腰,将手里的油纸伞朝着男孩偏了偏,
“这位小少年,你不冷吗?既然人家都赶你走了,你为何不寻一处暖和的地方待着?待在这儿作甚?”
几句稚嫩却温柔的声音传来,男孩闻声抬起头,对上了苏虞的眼睛,她的目光也和她的声音一般,是那样温暖柔和,他从未见过,男孩从地上爬起来,见雪落在苏虞的肩头,将苏虞的伞推了回去,又怕身上有怪味,就向后退了一步,双手环抱着双臂,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
“当然冷啊,可是,我又能去哪呢?哪一处温暖的地方可以容纳我呢?待在这儿,至少不会被那些猛兽撕咬,至少还有人能够为我收尸,其实也挺好的。”
苏虞便又朝他上前一步,他们俩一同站在伞里,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男孩,竟然这样的看待世界,
“世间总会有一些难以忍受的残酷,但是,不要轻易放弃自己,咬咬牙,也许就可以坚持下去。”
苏虞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悲观,但他还那么小,若是父亲,应该也会这样劝解这个小少年吧。
苏虞将自己身上的裘袍与钱袋连同着手里的油纸伞一并的给了男孩,便转身上了马车,丝毫不给男孩拒绝的机会。
坐在马车里,感受到马车内碳炉的温暖,又想到那个男孩,对上男孩眼睛的时候,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他的眼瞳是浅棕色的,如同两颗透亮琥珀一般,看上去很是清澈明亮,她从未见过,男孩看她的眼神,就好像一只小狗狗委屈又无辜。
若不是父亲身份特殊,她当真有种想将这小狗狗带回家的冲动。但是若平白无故将一个少年带回苏府,再加上她又是女子,怕是会给父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男孩的好看模样已经深深刻入苏虞的脑海里,偶尔的午夜梦回,心中还是会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