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还得庆幸自己之前在何容面前有露出了马脚,让何容留意到她的眼神,所以这才有了这后面的幸运。
想到此,楚云笙就觉得有些讽刺。
而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无可挑剔,面具已经被人看不出端倪,为了掩盖自己的眼神,她跟在素云身边也没少锻炼,就连素云都连赞她的进步,就连楚云怡都没能看穿她的伪装,要知道,楚云怡这个人可是对她恨之入骨。
那么,何容今日是如何察觉到她的不对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心里揣着这个疑问,一路上被那小侍女拖拽回偏房的时候,楚云笙都在想,但想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得出结论,她也就只得作罢,在被那小侍女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入偏房,然后再听到房门落锁的声音之后,楚云笙叹了一口气,背靠在门扉上。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她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的,也理不清楚个什么头绪,一方面她在担心王程将军的身体状况,想要将之前看到的他的症状回去跟元辰师傅讨论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出什么结论或者至少可以减轻一些王程将军的痛苦的方子,另外一方面,她也确实是好奇楚云怡唐暮筠的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光是从今天唐暮筠同何容的交谈看起来,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有利益共同体,而且现在他们的目标都是卫国,但是自楚云笙被唐暮筠带回了这院子,尤其是在看到楚云怡以及听到唐暮筠同楚云怡的交谈之后,她觉得,唐暮筠同楚云怡的目的远没有那么简单。八壹中文網
楚云怡恨她,但也同样恨着亲手覆灭陈国的何容,再加上当初楚云怡和楚云廷就是落在何容的手上,何容可是没有留半分情面,对于睚眦必较的楚云怡来说,是一定会找何容报仇的,所以她的目的不会如此单纯。
另外,再想想今天何容的话,想到他同唐暮筠要对卫国的计划,楚云笙心里也已经开始不安起来,虽然如今的卫王已经再不是她曾经那单纯的小舅舅,虽然他曾经对姑姑做出那等过分的事情,虽然如今的卫国朝野被他搅的乌烟瘴气,但是一想到这曾经是姑姑这半生来的心血、是娘亲用和亲代价换来的卫国江山……楚云笙的心里要说没有难过是假的。
可是,现在她被困在这一小方天地,下一步该怎么走?
虽然这外面的高手如云,但若是她拼尽实力施展轻功的话,未必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但是,现在是潜伏在楚云怡和唐暮筠身边弄清楚他们的目的的最好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又太过可惜。
一时间,楚云笙有些拿不定主意。
最后,在一想到王程将军的身体状况,她也就不再犹豫了,决定天色稍晚一点就从这里溜出去,先回姑姑那里同元辰师傅商量一下王程将军的病况,其他的事情再做筹谋。
楚云笙正这样想着,就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之后,才发现这房间只有后面有一个天窗,位置太高,不施展轻功根本就爬不上去,想来,这也是楚云怡她们敢放心大胆的将自己关在这里的原因。
在那天窗下走了两圈,楚云笙决定先解开自己封住的内力然后跃上去看看情况,她的指尖微动,还没有来得及点在自己的穴道上,就看到那天窗突然乍开一条手指宽的缝来。
楚云笙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条缝隙是如何来的,就感觉到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有东西从那缝隙里朝着她飞射了过来,楚云笙反应也是极快,连忙脚腕一转就要闪身避开,然而,在脚腕才转动的同时,她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封住的穴道还没有解开,她身上内力轻功全无,哪里来的身手能如此灵活的跃起来避让开来,所以本来是灵巧的一个闪身就能避让开来的动作,最后被她硬生生转动了脚腕和身子,差点闪了腰,而且还是没有能避开那飞射过来的一团东西,就被那东西砸在了脸上。
被那东西砸在脸上的瞬间,楚云笙差点闪了腰摔到地上。
但好在那东西很轻,所以即便是那般快的速度朝着她的脸砸过来,砸在脸上的感觉也并不是很痛。
然而,楚云笙的心情却已经十分的不爽了。
她反应也是极快的抬手在脸上按住了那一团东西,然后气哼哼的抓下来,再摊开在掌心。
待那一团东西在掌心里慢慢展开的瞬间,楚云笙差点气结。
这竟然是一张包裹糕点的油纸。
楚云笙将它慢慢展开,还在里面看到了桂花糕的屑儿。
因此,这纸团子因何出现在这里,以及从这天窗扔进这纸团子的人也就不做他人想了。
想到此,楚云笙真的是哭笑不得,但心里却还是长出了一口气。
正想着抬头再看向天窗,那天窗上又一团东西朝着她脸砸了下来,这一次,楚云笙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所以在即便是没有功夫傍身的情况她抬手间也接住了那“一团”。
而等她才将那“一团”接在手上,头顶上的天窗突然又一声响,紧接着就从上面掠下来一道天水之青的身影来。
他的动作依然犹如闪电般迅速,让人根本就捕捉不到,等到楚云笙看清楚的时候,他那笔直如玉的身形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楚云笙将手中的两团油纸用力捏了捏,然后面上带着谄媚的笑意看向阿呆兄,并笑道:“阿呆兄真是厉害,竟然能找到这里,你这……”
说着,楚云笙抬手,对他扬了扬她手中的尚且带着桂花糕碎屑的油纸团子,然后继续道:“是桂花糕吃完了吗?”
闻言,阿呆兄没有说话,他低头看向楚云笙。
楚云笙的身量在女子中已经算是拔高的了,然而却还是比阿呆兄足足矮了一个头,所以,平时楚云笙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而阿呆兄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从楚云笙从下往上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那半张银质面具在从天窗透露出来的光线下闪烁着粼粼光泽,而那张银质面具之下的那一双漆黑如墨,也纯粹澄净,犹如一弯静谧的千古幽潭。
仿佛能涤荡这时间所有的污秽,无论怎样的阴谋阳谋,只要在这样的眸光下,都会显得无所遁形。
这是怎样干净的一双眼睛。
楚云笙心底暗叹。
而此时,阿呆兄双眸微微一动,他抬手摸了摸面上的银质面具,然后点了点头。
楚云笙心道,果然是桂花糕吃完了,所以才找来了这里。
同时,楚云笙心里也暗自庆幸,好在阿呆兄来了,她之前心里的担忧和顾虑此时也去了一大半,想到此,楚云笙抬眸看向阿呆兄道:“桂花糕我改天再双倍给你买,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
一听到“双倍买”这样的字眼,楚云笙明显感觉到阿呆兄的眼睛一亮。
果然在这孩子的眼里,桂花糕胜于一切!
想到此,楚云笙就觉得阿呆兄有些可爱,此时在她眼里的阿呆兄纯粹就是一个单纯的孩子,跟那个被天下间百姓争相八卦的绝顶高手判若两人。
要知道,当初在阿呆兄带着她在楚国皇宫浴血厮杀之后,阿呆兄的名号就已经传遍天下了,起初经由楚国皇宫的那些禁卫军之间传出去,后来传遍了楚国的大街小巷,再到现在,已经传遍各国,成了人人谈之色变并无限神往的绝顶高手。
然而,天下人不知道,这样的绝顶高手,其实单纯的像个孩子。
叹了一口气,楚云笙笑着捏着那两个油纸团子转身,然后在屋子找了一圈,才找来了笔和墨,然后她再就着桌子上已经放了不知道多久的茶水研了墨,在这两团油纸上迅速的写下了几行字。
在讲墨迹吹干之后,楚云笙才小心翼翼的将这两团分别折叠成了长形和方形两种形状,然后她才转过身来看向阿呆兄道:“你先帮我将这长的油纸送去元辰师傅那里,然后再将这方形的连夜送去桃山,交给何月英,可别弄混淆了啊。”
在送去给姑姑和元辰师傅的这张油纸上,楚云笙将王程将军的状况详细的写了下来,想看看元辰师傅有没有什么办法,另外她已经在字里行间暗示了卫国即将不太平,并吩咐了蓝衣带着姑姑和元辰师傅赶快撤离卫王都。
虽然她放心不下卫国,心疼姑姑和娘亲当初为卫国的付出,但是让她这时候站出来为卫王挺身而出,她却自认为做不到,因为他曾经对姑姑的所作所为,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答应了姑姑的,要护住他的性命,不会让他有什么闪失,至于卫国如何,她已经无力再去拨弄这盘大棋了。
另外一封送去给何月英的,在上面楚云笙已经将何容秘密前往了卫国并同唐暮筠碰面以及他们之间的盘算的事情都写了清楚,接下来是逃,还是留下了,就由何月英自己做决定,如果她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楚云笙也在信函上吩咐了素云要尽力配合她。
在最放心不下的这两件事情都写在了这信函之上之后,楚云笙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现在接下来就是让阿呆兄平安顺利的将信函送达了。
以阿呆兄的身手,楚云笙相信不会有问题,只是看他肯不肯了。
在听到楚云笙的吩咐之后,阿呆兄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抬手接过了那一封折叠的长的油纸,并艰难吐字道:“给元辰。”
声音虽然生涩,然而音色却好听。
楚云笙点了点头,然后又见他接过来楚云笙手上剩下来的另外一封并道:“送给桃山,何月英。”
说着,见楚云笙点头,他指尖一翻,便将那两封信函收拢进了袖摆里。
楚云笙见状,连忙夸赞道:“阿呆兄果然聪慧,说一次就能记住了,你声音这般好听,要经常说话才是,不能总是绷着情绪,让人感觉是一个闷葫芦,要与人沟通……”
说着,楚云笙就要抬手语重心长的拍拍阿呆兄的肩膀。
然而,她的手才在半空中,还没有落到实处,阿呆兄的身子一闪,下一瞬,那一抹天水之青的衣袂就已经消失在了天窗口,再看不见。
这就让楚云笙的开导计划又一次落空。然而,她却并没有半点失落,因为,在她看来,这样简单纯粹的阿呆兄也并没有什么不好,他只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只为自己的意愿欢喜,就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活的自在幸福多了。
若有一日,他真的能敞开心胸走进并接纳这整个世界,也许那时候的他并不见得就比现在过的快乐,因为有些成长和蜕变,就注定着某些东西必然要舍弃和失去。
在送走了阿呆兄之后,楚云笙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了外面响起了加急的脚步声,紧接着,那脚步声就停在了房间外。
在一阵开锁的声音落下之后,随着房门被打开,之前带着楚云笙进来的那个丫鬟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她看向楚云笙的眸子里依然带着淡淡的不屑。
在她用那样的目光环顾了四下之后,最后还是落在了楚云笙的身上。
“刚刚可有听见外面有什么响动或者异常?”
声音也是冷冷的,带着不屑。
楚云笙不知道这丫头这种天生的优越感和倨傲是从何而来,心里自然是对这丫鬟喜欢不起来,但面上却还是很友好配合的道:“并没有。”
那丫鬟对楚云笙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她用鼻子轻哼了一声,算是对楚云笙回答的回应,然后提起步子,轻掠到楚云笙面前,抬手就扣住了楚云笙的手腕。
在她掠起轻功过来的时候,楚云笙就已经看清楚了她的路数,而且对她的三脚猫的功夫也心里有底,所以她根本就不怕被这丫鬟看出来自己还有身手。
所以,也就任由她扣着她的手腕,然后毫不客气的攥着她的手腕直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