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秀长的眉挺拔入鬓,高高的鼻梁如远山,英气一览无余,然而就是这份英气,衬着那一张苍白的面色,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惜,这样绝美出尘的人平时眸中总是一片宁静,与世无争,却又似凡事皆在他眼底,他平静的神色仿佛已经是跳出十丈软红遗世独立的仙人,体不胜衣的身量非但没有减弱半点他的风华气度,倒越多了几分仙姿绝然,然而今日,他的眸中却似是翻涌着滔天巨浪一般。八一中??文网w≤w≠w≥.≈
楚云笙抬眸看清是他,心底里蓦地生出了几分温暖,她动了动唇瓣道:“苏先生……”
说着话,她的手已经没有力气再抬起来,但还是用眼睛看向阿呆,手指微微一动,指着的也是阿呆。
苏宗宸看向楚云笙的眸子里满目心疼,他点了点头,柔声道:“有我在。”
声音很轻柔,然而却似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楚云笙所有的担心和恐惧委屈和害怕愤怒和伤心皆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他永远有一种能治愈人内心创伤的神奇力量。
他将楚云笙跟阿呆先分离开来,探了一下阿呆的脉息,便将之交托给身后随之跟来的竹生手上,然后他瓣一勾勒,对楚云笙微微一笑,那一笑灿烂胜过莲华,虽不似苏景铄那般夺目璀璨明艳不可凡物,不似玉沉渊那般倾国倾城勾魂摄魄,但却有一种独属于他的风华,让人见之,如沐春风,即便是身处阿鼻地狱,也能因为这一笑而重获新生。
楚云笙想说话,然而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用尽力将自己厚重的眼帘撑开,看着他抱着她对高高站在玉石台阶之上的楚王跪了下来。
“宸儿,你这是做什么?”眼看着就能将楚云笙射杀,却不料突然跑出来这儿子来,挡在了楚云笙面前,并当着他的面抱着她跪了下来,楚王不解,但眉宇间已经十分不悦。
苏宗宸的身子跪的笔直,眸子却坚定无比的看着楚王道:“儿臣一生,从未求过父王任何事情,现在,儿臣只求父王这一件事情,求父王放过阿笙,她是无辜的。”
闻言,楚王面色一变,眉宇间的怒气显而易见,他抬手紧紧地按在玉石柱子的龙头上,一字一顿道:“宸儿,你也是被她迷惑了吗?你可知道她的身份,她才不是什么陈国的大将军之女,而是那个害的陈国亡国的十三公主,她是亡国妖女,孤容不得她在楚国作乱,所以,即便是你求也没用,这些你看到了吗,都是因为她,才会死伤这么多人,如果她今日不死,他日必然会给楚国带来灭国之灾。”
似是很意外楚云笙的身份,苏宗宸面上划过一丝诧异,然而却丝毫不为楚王的斥责所动,他将身子跪的越的笔直,声音也更加坚定道:“不是这样的,父王,陈国为何会亡国,相信同样作为上位者的您应该比我们谁都更清楚,是因为陈王的昏庸无道,是因为陈国的安平候通敌,绝不是因为她一个无辜的女子就导致了陈国亡国的,那些只不过是天下人加诸到她身上的诋毁和伤害,而今日这些死伤,也根本怪不得她,要怪只能怪父王下了这道诛杀的旨意,她何错之有?儿臣愿意以性命担保,她不是妖孽,她只是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子,求父王开恩。”
说着,苏宗宸抱着楚云笙在怀里,对着楚王深深的磕下了一个头,楚云笙被他紧紧地护在怀里,从她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下巴,以及紧抿成了一条线带着无比执拗的唇角。
然而上面的楚王的眉头跳了几下,却丝毫不为他的说辞所动,他摆摆手,语气里隐含着怒气道:“别的事情父王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宸儿,唯独这一件……不可以。”
他冷眼看着跪在那累累尸骨中的自己的儿子,也是天之骄子,也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存在,他对他的疼爱并不比铄儿少,若非是他自幼体弱多病,也能撑得起楚国的半壁江山,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这样一个冰雪出尘的儿子,居然也会为了那个女子向他跪地求情,也会有为了一个女子不惜站到与他对立面的一天。
想到这里,楚王也越笃定的相信关于楚云笙是亡国妖孽的预言,否则他的两个儿子,又为何都愿意这般为了她连性命都不顾。
他抬眸看向天际,早上还晴空万里,这时候已经乌云密布,一场大雨眼看就要倾盆而下,就如这人生一般,谁又能料得到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口里一直压制住的气血再控制不住,蓦地翻涌到了喉头,旋即自嘴角溢了出来,他顿时觉得身心疲惫,但看到苏宗宸那体不胜衣的身量倔强的抱着那女子不肯起来,不肯退让,一身沾染了血污,可能是因为听到消息之后跑来的太匆忙,脚下的靴子都跑掉了一只……他的心底里又不由得划过一丝心疼,这毕竟是他最爱的儿子,是天下文人之,这世间的才子再绝艳惊华,但他相信,再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他放在心上的儿子,居然会为了这个女人而放下所有的尊贵优雅,甚至放下他从不肯放下的骄傲和尊严,来求他……
楚王的拳头在宽大的袖摆下捏紧,再松开,再捏紧,如此反复再三,却始终没有说话。
“宸儿求父王了,而且宸儿保证,她绝对不是什么亡国妖女,也更不会成为我楚国的羁绊。”苏宗宸见楚王面色没有丝毫松动,心底里的弦也跟着绷紧了更多,他深知楚王的性子,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便很难再反悔,而一旦楚云笙的身份牵扯到亡国妖女上来,谨慎如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苏宗宸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楚王的面上,犹怕他眉梢一动,又一声诛杀令下。
果然,听到他这般恳求之后,楚王虽然有过犹豫,但最终眉峰再紧,一改刚刚的忧色,变得刚硬无比丝毫不为所动道:“你能保证什么?她即便现在不能祸国,以铄儿对她如此重视的情分来看,将来也一定会成为可以霍乱我楚国朝纲的存在,而孤绝对不会允许有那样的可能生,来人……”
楚王的话已经到了唇边,眼看着抬手就要再下杀令,苏宗宸再无别的办法,只能心一横,破釜沉舟大声道:“父王!儿臣保证她不会,儿臣愿意娶她,今日马上便拜堂成亲,今后她会是宸王妃,而不可能再入楚王宫成为阿铄的妃嫔,所以也不可能在有霍乱我朝纲的可能性,如果父王还不放心,儿臣愿意用性命誓,成亲之后,儿臣即刻带着她离开楚国地界,并在有生之年再不踏入楚国国土半步,如违此誓定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闻言,楚王已经楞在了原地。
而一旁作壁上观的沈将军也是一愣,就连为了避免看到血腥远远的躲在昭华殿门口的沈潇潇听到苏宗宸的起誓之后,也是一怔。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那些因为苏宗宸的出现害怕误伤了他而远远避开的禁卫军都齐齐一怔。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誓言对于一个盛宠的王爷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会因为她而从人生荣华的最高点跌落谷底,成为一个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的漂泊各国没有固定居所的人。
楚云笙已经没有了半点力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除了流泪,却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她想要挣扎着从苏宗宸护着她的宽阔却消瘦的臂弯里站起来,想要告诉他不用如此为她付出,因为这牺牲太大了,大到让她承受不起,是即便是穷尽此时也无法偿还的恩情。
她想要活着,想要阿呆活着,但却要苏宗宸以身家性命立此重誓,从此远离楚国,再不涉楚国朝堂,更有可能再见不到他那位在白云观的母妃……
叫她如何能承受得起!
然而,楚云笙才挣扎着动了动,苏宗宸就似是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思,他垂下眸子来,温柔的看着她,他那比星光还要璀璨的眸子里仿佛装着整个春天一般,暖意融融,他紧了紧手臂,将楚云笙抱的更紧了一点,将面颊凑近了她的耳际,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委屈你了阿笙,只是今日我只能用此法子才能带你们活着出去。”
闻言,楚云笙心底一酸,落下两行滚烫的泪来。
话音才落,楚王的声音也自白玉石阶上响起,他道:“宸儿,你……说什么?”
他怔在哪里,睁大了眼睛看着下面抱着楚云笙跪着一脸坚定的苏宗宸,目光有些陌生,仿佛现在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儿子,他面上带着不敢置信,而握着白玉栏杆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苏宗宸将身子挺得笔直,即便是迎着楚王那般骇人的气势,却丝毫不减他眸中的坚定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儿臣愿以性命担保她不会成为楚国的妖孽,儿臣愿意娶她,今日即刻便拜堂成亲,今后她会是宸王妃,而不可能再入楚王宫成为阿铄的妃嫔,所以也不可能在有霍乱我朝纲的可能性,儿臣愿意用性命誓,成亲之后,儿臣即刻带着她离开楚国地界,并在有生之年再不踏入楚国国土半步,如违此誓定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求父王成全!”
他的身子积弱,明明是弱不禁风的体格,然而此时抱着楚云笙跪在那里却让人觉得不敢有丝毫的轻视,那一瞬间他爆出来的坚定和凌厉直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万般的敬意。
楚王的身子在风里摇摇欲坠,还是后面的内侍反应极快,及时的上前搀扶住了他。
“陛下,宸王可能是一时被迷了心智,万万不可因此而放过那个妖孽,陛下……”一旁站着的沈将军见形势不妙,连忙上前伏下了身子奏报道:“此妖女今日便可引来如此大的杀戮,若是此时不当机立断的话,他日……必成我楚国祸端!望陛下三思。”
沈将军的话一字一句的听进了楚王的耳里,而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今日一事,他跟那女子之间已经结下了宿仇,即便是他现在手软放过了她,只怕是他日她也未必会放过楚国,想到此,楚王眼底的杀意更甚,然而他的眸子才划过楚云笙的面颊落到儿子苏宗宸的面上的时候,他忍不住一愣。
只见此时,苏宗宸抱着她,身子虽然孱弱,但是眉宇间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光芒,而他的眸中也只倒映着楚云笙一人……楚王的脑子里蓦地想到刚刚他下的毒誓……他丝毫不怀疑以他这个儿子的性子,今日若是自己执意要处死楚云笙的话,他会拼死相护。
楚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他抬眸看向苏宗宸,又看向神色恹恹只有半口气在的楚云笙,最终,他闭上了眼睛,咬牙道:“去吧。”
闻言,苏宗宸的身子蓦地一松,眸中也迸出一缕惊喜,然而不等他叩头谢恩,却听楚王又道:“沈将军派人将这善后之事处理了,其余人都退下吧,宸儿,你跟孤来。”
说着他便由内侍搀扶着向昭华宫的大殿走去,得了命令的沈将军行了一礼,便起身抬眸看向自家的女儿,却见沈潇潇面上倒并没有半点因为没能杀了楚云笙的失落和不甘,相反,她的眉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待到楚王已经进了昭华殿,走的远了,沈将军才走近了沈潇潇两步,压低了声音道:“萧萧,你……”
不等他说完,沈潇潇已经抬眸,对他灿烂的一笑道:“无妨,父亲放心吧。”
说着,她上前了两步,站在了白玉石阶的边缘,看了一眼下面惨烈的场景,目光在已经接近昏迷状态的楚云笙的面上划过,便绽放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