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舟急着把自己的被子拿去给谢诚泽盖,就没有跟知青们多说。
他抱起自己的铺盖被子就走:“谢诚泽那边还有事,我就先过去了。”
“好。”知青们纷纷点头。
眼瞅着陆彦舟消失在他们视线里,众人商量起来:“陆彦舟要和谢诚泽一起住的话,我们等下帮他搬家吧。”
“谢诚泽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要去看看他?”
“要去的,他也挺倒霉的,我们给他送几个鸡蛋?”
……
联丰村地处平原,没有山林这样的自然资源,但肥沃的,能种粮食的地很多,村里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要不是这样,陆彦舟的父母也不会把两个儿子送来这里下乡。
这里的知青想吃好喝好不可能,但填饱肚子,偶尔吃个鸡蛋还是可以的——他们按人头养了鸡。
如今村里有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就决定凑几个鸡蛋送过去。
打算去看谢诚泽顺便送点东西的,还有村长。
村里拿不出钱给谢诚泽治病,村长就琢磨着等下从村里拿一只母鸡给谢诚泽,当做村里的慰问。
然后再拿一只母鸡给陆彦舟,就当是陆彦舟照顾谢诚泽的酬劳。
想到这里,村长有点心虚。
他怕陆彦舟反悔,昨天一回村,就把陆彦舟愿意照顾谢诚泽的事情说了出去。
知青们和村长想着要去看谢诚泽的时候,陆彦舟已经把谢诚泽的铺盖全都换掉,把自己的铺盖给谢诚泽换上。
谢诚泽有点茫然:“我要是把你的铺盖弄脏了怎么办?”
“脏了就脏了,而且我会看着你的,以后一定及时给你拿夜壶。”陆彦舟表现得很平静,倒是让谢诚泽也安心不少。
谢诚泽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彦舟张嘴就来:“我喜欢你。”
谢诚泽用被子蒙住脑袋,陆彦舟笑笑,开始拆谢诚泽的被子。
农村人不讲究,家里小孩子尿床之后,基本都是晒晒就接着拿来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部分人家是没有多余的被褥的。
但陆彦舟不准备只晒一下,他打算把谢诚泽的被套拆下来洗干净,再把里面的棉芯找人重新弹一下——这被子都硬得不行了,哪还能拿来盖?
寻常人家,家里大大小小好几口人,一年到头总能攒点钱裁点布,他们村会养蚕种棉花,还能拿分到茧子和棉花做新棉衣新被子。
但谢诚泽什么都没有,前些年,他一直穿父母留下的旧衣服,盖父母留下的旧被子,眼下十多年过去,这些都很破了!
板结的被子更是没办法保暖。
陆彦舟拆开换下的被褥之后,才去厨房就着咸菜喝了粥。
这是谢诚泽的粮食,不过他等下会把他的粮食拿过来,以后两人一起吃饭,也就没必要分那么清楚。
他的粮食可有不少。
原主家境相对富裕,生活条件不错,身体也就长得壮实。
记刚来乡下的时候他不会干农活,多少吃了点苦,但等上手,渐渐地也就做惯了。
为了能有个好名声,他干活还非常卖力,公分是拿满的,分到的粮食也就远比谢诚泽多。
原主还有父母补贴,虽说其中大半被他拿去做了好人好事,但多少留下一些,要不然他昨天也没钱买红糖和糕点。
陆彦舟刚吃完,知青们就过来了,他们看了看谢诚泽,安慰几句,留下十个鸡蛋,就去上工了。
陆彦舟没去,让他们帮忙请了假。
谢诚泽的情况还没有稳定下来,他还要搬家,今天没空去上工。
等人走了,陆彦舟拿了夜壶来到床边:“阿泽,你早上喝了粥,上个厕所吧。”
谢诚泽早上是喝了一大碗红糖粥的,这会儿该上厕所了。
谢诚泽整个人都僵住了:“我自己来……”
“我来,你也要慢慢习惯,”陆彦舟道,“而且之前就见过了,怕什么?”
谢诚泽顿时懵了,任由陆彦舟解他裤子。
陆彦舟让谢诚泽上过厕所,放下夜壶道:“你睡会儿,我去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谢诚泽问:“你真的要照顾我?”
陆彦舟道:“真的。你在家等我,饿了就吃点云片糕。”
陆彦舟说完,先把自己昨晚上割的草喂给两只羊,然后就往知青点走去。
原主东西不多,至少比他弟弟陆红星要少多了,毕竟他总是帮助别人。
但他的东西质量都挺好的,陆彦舟收拾起来。
同一时间,谢家,又有人来了。
小村子里没有秘密,谢诚泽瘫了的事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只是不太熟的,不好意思上门,熟的吧……就怕上门之后被赖上,不得不照顾他。
虽然村长昨天说陆知青愿意照顾谢诚泽,但指不定他照顾了几天,就不乐意了呢?
到时候村长肯定会找跟谢诚泽关系好的人去照顾他。
一直到村长跟村里人商量过,确定了出两只母鸡让陆彦舟照顾谢诚泽这事儿,大家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跟着村长一起去看谢诚泽。
跟猪不一样,鸡家家户户都有,也就是不让多养而已,所以给谢诚泽鸡,他们都没意见。
对了,谢诚泽是不养鸡的,他没有粮食。
到了谢诚泽家,见陆彦舟不在,村长就有点担心,但一转眼看到谢诚泽盖着的被子,又放下心来。
那是陆知青的被子,当年他们兄弟两个带着崭新漂亮的被褥来这边,大家还去围观过。
更何况,床头还放着拆开的云片糕呢。
“小谢,我们来看你了。”村长打了个招呼,又问,“陆知青呢?”
谢诚泽低声道:“他回去拿东西了。”
“原来这样!你早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吃过了就好,以后陆知青跟你一起住,顺便照顾你,你知道了吧?你放心,陆知青人好,会好好照顾你的,昨天他就又是让我买红糖,又是让我买云片糕的……这要不少钱,也就他舍得。”村长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也说了把两只鸡给谢诚泽的事情。
其实村长一开始,还想再给谢诚泽算个最低的公分,这样年底可以给他分点东西记,但村里很多人不同意,说是他们家里也有干不动活的老人,谢诚泽要是能得这样的好处,那他们也要。
于是村长就没提这茬儿。
不过村里也会按人头分一些粮食,谢诚泽应该……不至于饿死?
唉,谢诚泽也没几年活头了,古往今来,瘫了的人哪个不是在床上躺几年,就躺死了的?
村长说过话,跟着过来的人,也就多多少少说了几句。
谢诚泽躺在床上,见他们有人面露同情,有人幸灾乐祸。
他在村里一向没有存在感。
他母亲去世那会儿,正好是自然灾害严重的时候,村里当时都有人饿死,谁也不想养他这样干不了活的拖油瓶。
他爷爷奶奶到处说他克亲,村里人也都躲着他,哪怕有人看他可怜给他点吃的,也是大晚上往他家门口一放,不敢让人瞧见也不敢让他瞧见,就怕被他缠上。
后来倒是没那么困难了,但大家已经习惯了,也就对他敬而远之。
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找上他“关心”他。
这些人到底是来看他的,多多少少留下一些东西,但等他们走了,谢诚泽只看向床头的云片糕。
他将之拿到手,撕了一片放进嘴里。
这糕特别甜,是他有史以来,吃过的最甜的东西。
虽然陆彦舟不大可能一直照顾他,但曾有人对他上心,他这辈子也不算白活。
陆彦舟一回来,就见了那两只鸡,又得知村长的决定,有些高兴:“有了这两只鸡,以后我们就有鸡蛋吃了。”
如今有规定,鸡是不能多养的,两个人才准养一只。
比如一户人家六口人,只准养三只鸡,七口人的话,可以多养一只,养四只。
知青点的知青们共同养了几只鸡,但那鸡他多半是分不到的……他正打算去买一只养着,好给谢诚泽吃鸡蛋。
“粮食不够……”
“这我来想办法,等明年,我们还可以抓两只鸭子来养。”陆彦舟道。
虽然村里有很多规定,但谢诚泽情况特殊,他找村长说说,应该是能通融的。
他又不打算做太过分,对吧?
陆彦舟说着,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又道:“我的口粮大部分拿过来了,有一部分是跟其他人放在一起的,等下晚上再去分一下。”
知青点的知青分男女分别开火,他们每个月月初上交一样多的粮食,称量好做饭,做好之后平均分。
这样一起做饭可以省柴火,至于为什么男女分开,一来一口锅做不了所有人的饭,二来女知青饭量比男知青要小。
原主已经上交了这个月的粮食,等下可以去拿回来。
此外,村里收了粮食红薯等等,当时就会分掉,但年底依然会分一些东西,还会按着工分分钱。
原主这一年干活勤快,应该能分到不少……陆彦舟算了算账,轻松不少。
整理好,陆彦舟又去做饭。
缺柴火真是个大问题,也难怪古代都喜欢大家族一起生活——那么多人一起做饭吃饭,柴火就能省不少。
陆彦舟拿了够两人吃两顿的米放锅里,又切了两片原主的咸肉扔进去。
接着,他拿了个碗,记放进去四个鸡蛋加进去一点水放在蒸架上,又从门口的自留地拔了两个萝卜切开,和咸菜一起蒸。
至于萝卜缨子,直接扔羊圈。
等水开再煮一会儿,陆彦舟就停下——灶台里的余温,已经可以把米饭焖熟了。
陆彦舟煮饭的时候,把早上剩的粥汤放在了锅盖上,这会儿这粥汤已经温了,他端着去找谢诚泽:“饭要等会儿才能吃,来,先喝点水。”
谢诚泽摇头:“不用。”
“喝点吧。”
“我不想喝。”谢诚泽不肯张口。
陆彦舟略一思索,就知道谢诚泽为什么不肯喝了,多半是怕喝了之后会想上厕所。
不然……谢诚泽就早上喝了点粥,中间还吃了干巴的云片糕,现在怎么都该渴了。
他要不是没有烧水,这会儿也不会给谢诚泽喝粥汤。
“你不喝我就出去喊我喜欢男人。”陆彦舟再次道,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谢诚泽眼神复杂地看着陆彦舟。
陆彦舟道:“喝吧,我没烧水,你就先喝点这个。”
谢诚泽到底还是慢慢地喝起来。
等他喝完,陆彦舟又拿着夜壶让他上了个厕所,然后出去挑水。
那被当成村委大院用的庙里是有一口井的,村里人喝水大多去那里担。
至于洗衣服什么的,就直接去河里挑。
联丰村也算江南水乡,这是个不缺水的地方。
等陆彦舟把喝的水挑回来,已经能吃饭了,他盛了一碗饭,将米饭里的两片咸肉全给谢诚泽盛上,又给他剥了两个鸡蛋放在碗里,一起端给他。
“我吃这个,你呢?”谢诚泽问。
“肉我也有,鸡蛋是别人给你的。”陆彦舟道。
谢诚泽深深地看向陆彦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过了,我喜欢你。”陆彦舟再次强调。
谢诚泽端着碗,怔怔地看着油汪汪的白米饭还有那两个鸡蛋,有些茫然。
真的有人……这么喜欢他?
陆彦舟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他?
“吃吧,多吃点,才能早点养好身体。”陆彦舟催他吃饭。
同一时间,村里人已经下工,准备回家吃午饭。
冬天没什么活儿,也就是给地里的小麦和油菜除除草什么的,因而今天一上午,大家都在说村里的新鲜事儿。
谢诚泽瘫了,而陆彦舟要去照顾他!
“这陆知青人真不错。”
“你今天才知道?”
“陆知青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照顾好。”
“陆知青还是很细心的,而且谢诚泽这样子,能活着就不错了,不能太讲究。”
“谢诚泽有陆知青照顾,也是运气好。”
“唉,陆知青也照顾不了他几天啊,陆知青年纪不小了,总要结婚的,现在还能看着他点,等陆知青结婚,总不能再照顾他。”
……
陆红星听周围人这么夸陆彦舟,特别不乐意。
自己的哥哥自己知道,他四哥那个人虽然会装,但从来不肯吃亏。以前在他们家,每次他父母因为他最小想给他点什么,他四哥就会使手段,让父母把原本只打算给他一个人的东西,分他四哥一半。
记陆红星道:“我哥可没那么好心,他去照顾谢诚泽,指不定是看上了村里人送谢诚泽的鸡和鸡蛋,等他把东西吃光,铁定不管谢诚泽了。”
那个跟陆红星一般年纪,喊陆彦舟“陆哥”的男知青叫刘同明,他闻言恼了:“陆红星,你太过分了,陆哥这么好,你还背地里说他坏话!”
陆红星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我们现在就去谢诚泽那边看看,我哥肯定在吃谢诚泽的鸡蛋。”
他哥这人嘴巴馋,以前帮人,也只给人家不好吃的东西……他就不信他哥会不吃鸡蛋!
刘同明道:“去就去!”
去谢诚泽家本就顺路,几个知青就一起去了。
村里人白天都不关门,要窜门也是直接进的,他们进去,正好看到陆彦舟从谢诚泽屋里出来。
谢诚泽斜靠在床上,正在吃饭,那雪白的大米饭上盖着两片咸肉,里头还有两鸡蛋,看着就诱人。
知青们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陆彦舟问:“你们怎么来了?”
“陆彦舟,你不是要搬住处吗?要不要我们帮忙?”一个年长的知青开口,他们总不能说他们是来看陆彦舟吃什么的。
“我已经搬好了,”陆彦舟笑笑,给自己盛了一碗饭,拌上咸菜吃,“不过我晚上会去找你们,嗯,我交公的口粮要分一分。”
“这是应该的。”这个知青立刻道。
知青们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
陆彦舟有没有吃谢诚泽的鸡蛋,他们不知道。
但他们刚才看到了,谢诚泽盖着陆彦舟的被子,那碗饭里全是好料。
而且村里现在都没杀猪,村里人也没咸肉,倒是陆彦舟有……
众人看陆红星的眼神都不对了!
陆红星气急,吃过饭去上工的路上,又忍不住道:“我哥那家伙爱干净,他能给谢诚泽做饭,但肯定不会给谢诚泽洗洗刷刷,谢诚泽瘫在床上,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子。”
刘同明今年刚下乡,他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是陆彦舟一点点教会了他,所以他对陆彦舟特别推崇。
这会儿,刘同明指着不远处河滩边的陆彦舟冷笑:“你说你哥不会给谢诚泽洗洗刷刷?你看那是谁!”
河滩边上,陆彦舟正在洗衣服被子。
那些东西,显然不是他的。
陆红星:“……”他哥到底怎么回事?被鬼上身了?
陆彦舟可不知道陆红星私底下对自己的编排。
他看过原主的记忆,原主很不喜欢这个弟弟,他也不打算跟陆红星多接触。
原主前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相互之间年纪相差三到五岁不等,也就原主和他弟弟,年纪说是相差两岁,其实只有一岁半。
原主母亲生下原主才八个月,就怀上原主弟弟,之后就没空管原主了,把原主教给长辈管。
原主六岁读书了才回到父母身边,见跟自己差不多个子的弟弟跟父母亲近,自己却没人管,还被要求让着弟弟,自然不高兴。
不过原主在物质上倒也没吃亏,他跟着爷爷奶奶的时候吃的挺好,回到父母身边之后……他无师自通学会了装乖,弟弟不上学就说:“弟弟胆子真大,我可不敢打架。”
弟弟考试没考好就道:“弟弟真聪明,不做作业就能考那么记好,我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考个好成绩。”
他还会抢着干家务:“爸妈,我心疼你们!”
……
就连下乡……原主弟弟闹着不肯下乡,原主知道必须下乡之后,却很积极,那可是在父母面前刷足了好感。
原主这种种行为放后世可以被称之为“绿茶”,但他再怎么茶,原主的父母其实还是偏心小儿子的,原主的弟弟更是有点熊,对原主没个好脸色,时不时找原主的麻烦。
陆彦舟不会去跟陆红星斗法争宠,但也不可能去捧着陆红星,至于原主的父母,养育之恩他将来肯定要还。
上辈子他的父母,晚年就生活的不错。
说来也挺有意思,上辈子谢氏被人收购之后,他那个纨绔表弟谢诚云竟然改好了,后来还挺有出息,他那个姑姑也变了个性子向他们示好。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谢远一直对他姑姑不大亲近,谢远要杀谢诚泽这事儿,还把他姑姑和他表弟给吓到了,这两人觉得谢远一直拿他们当挡箭牌,将来指不定要把公司全给安辰渊,就“大彻大悟”了。
不过即便如此,陆彦舟上辈子跟谢诚云的接触依然很少,这辈子么……他也没打算和陆红星兄友弟恭。
回到谢家,陆彦舟晾晒了衣服被子,就又去照顾谢诚泽上厕所,等到了晚上,他还煮了一锅水。
煮水的时候,陆彦舟顺道把中午的饭放在蒸架上热了热,等吃完饭,他又用锅里热水给谢诚泽擦身体。
谢诚泽这次没拦着,他看着忙了一天的男人给自己擦干净身体又给自己按腿,忍不住道:“我的腿是不是很丑?我现在下半身还完全没有反应……你就算喜欢我,也不想要这样的我吧?你能受得了吗?”
谢诚泽虽然年纪小,但平常干活的时候听多了周围的男人说荤话,对男女之间那点事,还是很清楚的。
他瘫了,陆彦舟跟他在一起,什么都做不了,陆彦舟真的能接受?
陆彦舟看向谢诚泽,特别淡定:“没事,我其实……不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