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沉闷的战鼓声也从水西狼兵身后的营地中响起,一面面张牙舞爪的旗帜也是逆着头顶刺眼的日头迎风摇曳。
但与早些时候的"士气昂扬"所不同,水西狼兵本是密密麻麻的军阵竟是肉眼可见的"稀薄"了不少,场中尽是倒在血泊之中的尸首及残肢断臂。
反观官兵这边,境遇同样不尽人意,不时便倾洒而起的血雾早已将锃光瓦亮的甲胄给掩盖,就连其手中的兵刃也不如之前锋利。
"将士们,冲过去!"
污浊不堪的正面战场,各式各样的呼喊声次第响起,但无论是已然濒临极限的官兵亦或者勉强维系,随时有可能崩溃的水西狼兵们均是没有了太大的反应。
双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下意识的抬起酸痛不已的臂膀,将手中紧握的长枪朝着对方的胸腔刺去。
从表面上看,拥有兵力优势的水西狼兵仍是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性,将场中的官兵们团团围住,好似随时能够战胜这群"孤军"。
但若是有心人从高处观望便会发现,这些狼兵虽是占据了人数的优势,且手中的长枪也能刺入官兵的胸腔之中,但双方的"战损比"却是高的吓人。
因为身上皆是披着重甲的缘故,尽管人数处于下风的官兵们会因为躲闪不及被迎面而来的长枪刺入,但却不会即刻倒下,仍是能够挣扎着做出反击。
倒是水西狼兵这边,因为身披甲胄的"精锐"早已在前些天的永宁城外及刚刚的冲锋中阵亡,余下的狼兵们最多也就是披着一层皮甲。
这些皮甲或许能够帮助他们抵抗炮弹溅起的砂石,但对于官兵手中的长枪却起不到太好的防护作用。
凡是被官兵刺中心脏或胸腔等要害之处,顷刻间便会失去力气,随后栽倒在地。
纵然侥幸没有即刻丢了性命,也会被身后源源不断的"袍泽们"踩在脚下,化作一滩烂泥。
"冲过去,冲过去!"
尽管浑身上下已是没有了半点力气,但东平伯黄得功仍是在扯着早已沙哑的喉咙高声咆哮道,坚毅的眸子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在刚刚过去的两炷香当中,兵力占优的水西狼兵非但未能进一步压缩他们官兵的阵型,反倒是隐隐约约的后退了几步。
尽管这几步相对于水西狼兵身后的营地而言仍是有些微不足道,但对于黄得功来说,却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他不相信,这些在一年以前甚至几个月前还是些山中猎人的水西狼兵能够拥有这般坚强的意志,面对着如此恐怖的伤亡,仍是能够前仆后继的发起攻势。
毕竟,如若这群水西狼兵真的拥有如此本事,只怕永宁城早已沦为了安邦彦的囊中之物,岂能坚守到他们到来?
"杀过去,杀过去!"
"大明必胜!"
作为彼此并肩作战多年的伙伴,已然官至京营总兵的孙应元顷刻间便做出了回应,用着身体中残余的一丝气力,将手中紧握的长枪向上一挑,直接刺穿了眼前狼兵的皮甲,将其活生生的钉在了地上。
"大明万胜!"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鼓舞,本是沉默了多时的官兵阵中再度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怒吼声。
尽管这动静相比较战事开启前的"地动山摇"有些相形见绌,但因为面对面的缘故,仍是轻而易举的盖过了水西营地中传来的战鼓声及号角声,使得本就惶恐不安的水西狼兵愈发绝望。
这些官兵莫不是自地狱走出来的鬼神一般?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仍是拥有如此之多的气力,为何士气还如此旺盛?
明明他们水西狼兵才是人数占有的那一方,为何这战场的主动性却是在渐渐的转移?
只是很可惜,他们永远也不会得到问题的答案,就在他们微微愣神的功夫,便见得眼前官兵已然将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长枪刺了过来,径自插在自己的胸腔之中。
伤亡,又是增加了不少。
...
...
"督抚大人,是时候了!"
"虎山已是快撑不住了!"
残破不堪的永宁城头之上,身着甲胄的靖北伯卢象升牙呲欲裂,面色狰狞的朝着眼前的朱燮元咆哮道。
自天色大亮开始算起,城外的黄得功已是领着万余名儿郎们在数倍于己方的敌军围剿之下坚持了整整两个多时辰,刺鼻的血腥味已是顺着风声,传到了永宁城头之上。
卢象升有些不理解,身旁的四川巡抚究竟在等待些什么,难道那水西大长老安邦彦还能够藏着某种杀招不成?
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他们这些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数里之外的局势尽收眼底。
此时只要是个明眼人,稍微精通些行伍之事的都能够瞧出,无论是官兵亦或者水西狼兵都已是强弩之末。
如此关键的时刻,只要自己领着城中余下的骑兵冲杀出去,定然能够彻底奠定胜局,扭转局势。
"好!"
闻声,已是许久未曾有反应的朱燮元猛然转身,在卢象升有些错愕的眼神中,重重点了点头。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字,但其脸上的愤怒和杀意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允准身旁的卢象升冲杀出去,便是瞧出了远处战场中左右两侧的狼兵们仍未收到太大的损伤,心中顾忌这些狼兵是否会存着"诱敌深入"的心思。
但正如卢象升所说,城外的儿郎们已是坚持了整整两个多时辰,随时有可能溃败,已然不容他在继续优柔寡断下去。
"得令!"
没有丝毫的犹豫,卢象升朝着眼前的四川巡抚种种点了点头之后,便是大步朝着不远处的阶梯而去。
早在一个时辰以前,城中的骑兵们便在他的命令之下,于城门两侧的街道上等候,随时可以冲锋。
尽管人数仅有千余,但卢象升心中仍是拥有十足的把握。
奉陛下之命,荡平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