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守备大人,今日这点验,还照常进行吗?"
正当官厅气氛有些诡谲的时候,兵部侍郎毛一鹭有些阴柔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缓解了众多武将的尴尬。
虽然面前这徐允祯乃是南京守备,并且也是中山王徐达的后人,与昔日的魏国公府同出一脉,但大家伙也是这军中的实权人物,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谁也不愿意平白受他奚落。
闻声,徐允祯下意识的便要张嘴作答,只是还不待其开口,便听得官厅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同时还带有略显紧张的喊声:"报!"
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无疑瞬间引起了官厅众人的注意力,也让不少武将眉头一紧,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听上去倒是有些慌乱的意味呢。
毛一鹭也是下意识的朝着官厅外间望去,心中隐隐泛起些许不安。
"回禀大人!"不多时,便见得刚刚站在徐允祯身后的亲随士卒去而复返,立于官厅中央,冲着上首的南京守备拱手说道:"标营三千将士已于城外集结完毕。"
哗!
话音刚落,官厅中便是响起了一阵哗然之声,面前的徐允祯想要视察南京大营也就罢了,怎地还突然调动麾下标营?
"守备大人!"
"徐大人,你想作甚。"
"来人!"
只一瞬间,如同惊雷一般的厉呵声便在官厅中炸响,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局面被瞬间打破,一众武将皆是自座位上起身,气急败坏的盯着上首的徐允祯。
难怪这一大清早的便将他们这些人召集至南京兵部衙门,而后又点验兵册羞辱他们,这分明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咣当!
眼见得周遭的武将皆是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本就护持在徐允祯周边的数名士卒皆是抽出了手中紧握的兵刃,金属之声清晰可闻。
兴许是听清了官厅中的喧闹,外间的院落中也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见得百余名精壮的士卒涌入官厅中,恶狠狠的盯着周遭面色涨红的武将以及瞠目结舌的兵部侍郎毛一鹭。
"守备大人,你想要作甚.."
好半晌,身躯不断颤抖的毛一鹭方才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惊恐和不安,哆哆嗦嗦的看向不远处的南京守备徐允祯。
在场的这些武将有一个算一个,皆是南京大营的实权将领,若是将这些人尽数格杀,怕是南京大营会瞬间"哗变"。
要知晓,即便是昔日"三省总理"鲁钦携带五万京营将士坐镇南直隶的时候,也没有对在场的武将太过为难,仅仅是将魏国公及灵璧侯等勋贵的死忠嫡系剔除,并将一些态度暧昧的将领"明升实降",以强硬的态度夺走了他们的兵权。
眼下这些将校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此地,足以证明这些人与昔日的南京勋贵并没有太大的牵连,但倘若徐允祯将这些人尽数格杀,只怕会将南直隶瞬间捅破一个窟窿。
"毛大人莫非忘了吗,本官之前说过了,南京城中有乱臣贼子试图蛊惑南京大营众将士犯上作乱,所以才要点验兵册。"
"召集标营,也仅仅是为了以防不靖罢了。"
在一众惊恐不定的眼神中,立于案牍后的徐允祯缓缓起身,一脸无辜的朝着身前的毛一鹭说道,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官厅中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咕噜。
话音刚落,官厅中便是响起了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不少武将都是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他们刚刚还真以为这徐允祯是来了一场鸿门宴,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敢问守备大人,这乱臣贼子究竟藏身何处,又为何有能力驱使南京大营众将士。"
很显然,官厅中还有不少武将对于徐允祯的说辞并不买账,丝毫没有在意身前士卒愈发凶狠的眼神,反倒是怒不可遏的追问道。
他们能够从天启二年的那场"清算"中全身而退,本就足以证明他们这些人的"清白",纵然这两年因为天高皇帝远,加上无人掣肘的缘故,贪墨的多些,但也不至于刀剑加身吧?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得到过朝廷敕封的指挥使或者总兵,虽然不如你徐允祯身份尊贵,世袭罔替,但也是大明的中流砥柱,岂容你随便扣上一顶帽子,便能随意编织罪名?
"诸位稍安勿躁,且耐心随我等上半个时辰,而后一同前往南京大营点验将士即可。"
"且耐心等等。"
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官厅中的众多士卒退下,徐允祯便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而一旁的南京守备太监魏忠贤好似猜到了徐允祯用意一般,也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见徐允祯的语气不似作假,刚刚还刀兵相向的士卒们也是收起了兵刃,默默的退到了官厅之外,脸色涨红的将校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过后,便是气鼓鼓的坐了回去,但眼神仍是不断交错,好似在心中酝酿着什么。
"守备大人,此事.."
不待毛一鹭将话说完,气势正盛的徐允祯便是微微摇头,不容置疑的说道:"毛大人,至多不过半个时辰,纵然等上片刻又有何妨。"
闻言,毛一鹭的脸上虽是仍有不甘,但终是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但其却是下意识的与官厅中的几位武将交换着眼神,令得始终在注视其一举一动的魏忠贤不由得自嘴角涌现了一抹冷笑,眼神愈发冰冷。
...
...
"守备大人有令,半个时辰之后,于南京大营点验兵册!"
署衙之中,本应当被严格封锁的"秘辛"却是被十数名来回奔走的吏员高声宣扬着,瞧这些人毫不避讳的模样,好似生怕外人不知晓一般。
"嗯?"
听得府衙中骤然响起的厉呵声,众多武将默默于府衙之外等候的亲随们皆是心中一动,其中更有几人眼神交织,脸上涌现了些许慌乱之色。
再一联想到家主天不亮便是入了署衙,但至今没有露面,而且刚刚署衙中还是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喊杀声,这些亲随们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死死的瞧了瞧眼前一片肃杀的兵部衙门,不少亲随便是翻身上马,顷刻间便是消失在街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