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十王府。
永乐年间,成祖朱棣为了方便宗室藩王回京朝见,便自王府井大街修建了十座府邸,权当宗室藩王临时落脚之所,民间百姓将其称之为"十王府"。
随着时间的流逝,"十王府"便逐渐成了成年皇子出宫以后,等待就藩的临时住所。
万历二十九年,迫于群臣以及生母李太后的压力,万历皇帝不得不下旨册封长子朱常洛为太子,封次子朱常洵为福王。
同一日,还将其余三名成年皇子分别册封为端王,惠王以及桂王。
不同于备受宠爱,顺利就藩河南洛阳府以至于号称"富可敌国"的福王朱常洵,剩下的三名皇子自出宫之后便是居住在冗杂的十王府中。
终万历一朝,这三名皇子就像是透明人一般,始终居住在十王府中,无人问津。
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已是将端王等人的棱角磨平,心中对于出京就藩的野望也泯灭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终于,万历皇帝撒手殡天,素有忠厚之名的"长兄"朱常洛继位为帝,年号泰昌。
正当端王朱常浩等人以为苦尽甘来,同样不受父皇宠爱的长兄朱常洛能够令他们三兄弟出京就藩的时候,宫中便是传来了天子病重的消息。
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正值壮年的泰昌皇帝也是撒手人寰,改由其皇长子朱由校继位。
至此,端王朱常浩等人彻底熄灭了心中关于出京就藩的一切念头,老老实实的深居简出,亦如过去的二十余年时光。
但前些天,一名不速之客的到来,却是令端王朱常浩等人再度蠢蠢欲动起来。
作为天子胞弟的信王朱由检主动派人示好,愿与他们这三位皇叔"共进退",继而出京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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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这一大早,也不多睡会,把我们叫过来作甚。"
王府正厅中,两名容貌瞧上去有三分相似的中年人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一前一后的朝着上首的端王朱常浩说道。
"老六,老七来了。"
听闻耳畔旁响起的声音,正在闭目养神的端王朱常浩缓缓睁开了眼睛,将手中搓弄的佛珠搁置在一旁,笑容满面的说道。
出京就藩无望,精力无处发泄的他便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许,倒是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五哥,出啥事了?"
随意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受封桂王的朱常瀛便是有些不解的问道,一旁的惠王朱常润也是下意识的颔首。
他们三人虽然不是嫡亲兄弟,但在十王府中朝夕相处多年,彼此之间也产生了些许"亲情",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但似眼下这等一大早,便是将他们唤醒的时候,却是寥寥。
"老三回来了。"
迎着二人有些不满的眼神,坐在上首的端王朱常浩不紧不慢的说道,声音中没有半点波澜,多年的养气功夫已是练就了其一身波澜不惊的本事。
细细想来,上一次令自己情绪有所波动还要追溯到宫中天子刚刚继位的时候...
"什么?!"
"他回来作甚!"
不同于朱常浩的风轻云淡,官厅中的惠王及桂王均是尖叫出声,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嫉恨。
同为万历皇帝的皇子,凭什么福王朱常洵能够在洛阳府富甲一方,不但将其母妃接回洛阳荣养,甚至其本人还能够自由行走,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反观他们三人,却是只能居住在年久失修的十王府中,除却京中的宗人府外,恐怕稍微年轻些的大臣都不知晓京中尚有三位"皇叔"未曾出京就藩。
"听说是奉旨回京面圣的.."
提及朱常洵,端王朱常浩的脸上也是涌现了些许异色,但其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呵,老三当真好运气.."
"父皇宠爱也就罢了,就连天子也对其礼遇有加.."
闻言,惠王朱常润便是不假思索的说道,目光也是不由自主的投向紫禁城,声音中的嫉恨之色更甚。
如若仅仅是父皇对其宠爱有加也就罢了,偏偏深宫中的天子对于这位曾经一度染指皇位的"皇叔"也是净重的很。
今天可是小年了,这朱常洵奉旨进京,这摆明了是要留在京师共度年关呐。
"五哥,由检那边有消息了吗?"
不同于气急败坏的惠王朱常润,一边的桂王朱常瀛则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提起了同样地位颇为"尴尬"的皇侄。
依着皇明祖训,已然在京中居住多年的信王早就到了出京就藩的年纪,可偏偏深宫中的天子就好似没有意识到一般,始终不曾提及此事。
若是前些年,还能以"国本不稳"为措辞,强行为朱由检留在京师寻些借口,但眼下皇长子朱慈燃已是年近三岁,作为天子胞弟的信王继续留在京师便有些于理不合了。
"只说让我等稍安勿躁,不要意气用事..."
沉默少许,端王朱常浩在桂王及惠王有些失望的眼神中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也是罕见的产生了些许波动。
看得出来,事关出京就藩,纵然是笃信佛教的端王朱常浩也难以镇定自若。
"又要等!"
狠狠的拍了拍身前的案牍,惠王朱常润脸上的嫉恨之色更甚,声音中也是充斥着浓浓的怨恨。
前段时间,信王朱由检主动派人来见,商议出京就藩一事,请求他们三人利用在京中及宗室的影响力,散播些许"谣言",继而给深宫中的天子施加些许压力。
起初的时候,倒也是弄得有声有色,市井之间都在讨论出此事,不少百姓都对他们三名无人问津的皇子报以同情的态度。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当三人以为此事大有可为的时候,从中出力甚多的朱由检却是突然脱身,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煽动舆论。
如此一来,他们三人出京就藩的事又成为了悬而未决的难题,白白浪费了不少银钱。
"稍安勿躁,且等年关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端王朱常浩自眼眸深处涌现了一抹精光,意有所指的说道。
他已是在京中蹉跎了二十余年,实在是不愿意继续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