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晓女真内讧,其二贝勒阿敏领兵与皇太极分道扬镳之后,靖南侯祖大寿便领着其麾下关宁铁骑沿着沿途岗哨留下的信号一路追击。
得益于大明在河套平原上毫无争议的"统治力",祖大寿及其麾下的关宁铁骑近乎于毫无顾忌的在茫茫草原之上肆意驰骋,沿途的蒙古部落非但不敢阻挡,甚至还有些懂事的主动送上粮草物资等物,并为官兵更换战马。
只要不是蠢人,都能从这些杀气腾腾的官兵身上猜测到定然有大变故产生,再结合前几天的"军议"便是不难推测出一个让人浑身颤抖的消息。
十有八九,这些官兵是发现女真鞑子的踪迹了。
...
五个时辰前。
又是追击了整整一个昼夜,见得身后的骑士均是露出些许疲色,口干舌燥的祖大寿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在众人惊喜的眼神中摆了摆手:"就地安营扎寨,暂且休整一夜。"
听得此话,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骑士们均是如蒙大赦一般翻身下马,用身体仅存的最后一丝气力安营扎寨。
如若不是此时已经深秋,深夜的温度实在过于寒冷兼之草原上仍有心怀不轨的蒙古鞑子对他们虎视眈眈,只怕这些骑士会倒头就睡。
奔波了一个昼夜,靖南侯祖大寿也是浑身酸涩,好在以他的身份,倒是不用像那些寻常士卒一般安营扎寨,只需要静静的坐在篝火旁,等待食物即刻。
此时簇拥在祖大寿身边的,除了几名与其出生入死多年的亲兵之外,与其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堂弟祖大乐以及其妹婿吴襄也是赫然在列。
"大兄,这些女真鞑子倒是真能跑.."
因为周遭都是"自己人",已然官至副总兵的祖大乐说话也随意了起来,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抱怨道。
言罢,便是一口唾沫吐到火堆中,脸上满是厉色。
饶是他平日里也以"悍武"著称,但接连几日的追击仍是让其叫苦不迭,身体早已适应了双腿两侧的痛楚,已然变得有些麻木。
他瞧得出来,如若不是众多骑士心中皆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将女真鞑子一网打尽,只怕早有人因为这急行军而不堪重负,率先掉队。
"是啊大兄,别是我等寻错了方向.."
未等祖大寿做声,一旁的吴襄便是接过来了话头,其看似无意的言语更是令得身旁的几名亲兵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面面相觑之下,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难道他们真的追错了方向?
"放肆!"
只一刹那,刚刚还谈笑自若的祖大寿便是勃然变色,其腰间的长刀更是瞬间出鞘,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兄长!"
"将主.."
少许的错愕过后,各式各样的惊呼声便是在祖大寿的耳畔旁响起,谁也没有料到愈发沉稳的祖大寿竟是会勃然变色。
"乱我军心者,该当何罪!"
对于耳畔旁响起的惊呼声不闻不问,祖大寿只是紧握着兵刃,冷冷的注视着眼前已然被吓傻的妹婿,毫无感情的问道。
"回将主,依我大明律,无故扰乱军心者,当斩..."
沉默半晌,吴襄哆哆嗦嗦的声音在众人的耳畔旁响起,他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天启二年的武进士,又跟在祖大寿身旁多年,对于这些军中禁忌自知知晓。
言罢,吴襄便像是被抽去全身力气一般瘫软在地,惊恐不定的望着仍举着兵刃的祖大寿,心中后悔不已。
在祖大寿平淡如水的眸子中,他分明瞧见了一抹转身即逝的杀意,祖大寿竟是真的想要杀他..
"兄长息怒啊,不至于此。"
本以为祖大寿只是为了"敲打"吴襄一般,但见其手中高举的兵刃仍是没有放下,一旁的祖大乐也不由得慌了神,忙是挡在吴襄身前,一脸急促的说道。
刚刚吴襄的话语往大了说自是动摇军心,罪无可恕;但若是往小了说,不过是他们自家人的些许"体己话",随便发发牢骚罢了,何至如此。
"将主息怒呐.."
见祖大乐出面,身旁几名惊疑不定的亲兵也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拦在祖大寿身前,并顺势躲过了其手中高举的兵刃。
或许本就没打算对吴襄赶尽杀绝,见得周遭众人皆是为其求情之后,祖大寿终是冷哼一声:"下次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本将无情。"
"卑职知晓。"
闻言,死里逃生的吴襄忙是手忙脚乱的自地上起身,躬身应是之后,便是跌跌撞撞的朝着远处走去。
他清楚的知晓,刚刚祖大寿眼眸深处转身即逝的杀意不是弄虚作假,有那么一瞬间,祖大寿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
"兄长,何至于此?"
望着吴襄跌跌撞撞,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背影,祖大乐终是出声,一脸不解的问道。
他自幼与祖大寿待在一起,对自己兄长的脾气秉性最熟悉不过,知晓虽然看似莽撞,但内地里却是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刚刚的事情,定然是其有意而为之。
"呵,敲打他一番罢了,免得他真以为我祖家无人.."
面对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堂弟,祖大寿脸上的厉色瞬间散去,声音也是变得平淡许多,但剩下的话却是没有多说。
他久在辽东经略熊廷弼麾下任职,祖家的大小事务皆是由吴襄做主,但并不代表其不闻不问。
对于吴襄心中潜藏的那点小心思,他知晓的清清楚楚,只不过一直懒得提及罢了,但近些时日他却是发现,这吴襄不知是野心作祟还是什么,竟是将手伸到了"关宁铁骑"之上,竟是把这朝廷的精锐之师当成了昔日其祖家私兵。
这般"违逆"之举自是令得祖大寿怒不可遏,他们祖家本就有"拥兵自重"的前科,全赖天子信重,这才有了如今的靖南侯。
听得此话,祖大乐脸上也是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不置可否的点头之后便是不再言语。
身为祖家的一份子,他瞬间便明白了祖大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