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您慢着些。"
望着身前摇摇欲坠,险些跌落于马下的豪格,一名牛录额真不由得强忍住大腿两侧传来的刺痛,拍马行至其身前,帮助豪格重新恢复平衡。
"嘶。"
原本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是令豪格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眉眼之间也涌现了一抹痛色。
"贝勒?"
豪格脸上的异样自然没有逃过身旁几名鞑子的眼睛,不由得忧心忡忡的问道。
随着功勋卓著的二贝勒阿敏领兵出走,大金国内的形势已是十分明朗,国内再也无人能够动摇大汗的权威。
基于此,身旁的"汗长子"便毫无争议的成为了大金的"接班人",地位水涨船高。
"无事,走吧。"
又是龇牙咧嘴的喘了几口粗气,豪格终是找到了一个相对舒实的姿势,在麾下战马不情不愿的吼叫声拍马扬鞭,朝着刚刚来时的方向而去。
因为心中有些不安,故而豪格特意多带了些侍卫,此时簇拥在其身旁的鞑子至少也有数百。
如此人数,放在大金巅峰的时候自是不算什么,但对眼下分崩离析的大金来说,已然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正因如此,豪格才能强忍胯下传来的痛楚,耳畔旁不时传来的恭维声,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贝勒,您觉得官兵退出河套平原了吗?"
许是有心与身旁的"汗长子"打好关系,簇拥在豪格身旁的几名正白旗将校在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是小心翼翼的说道,打破了此间近乎于有些压抑的沉默。
此话一出,未等居于正中的豪格有所反应,稍远一些的女真鞑子们便是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脊,惊疑不定的眸子也是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豪格的身上。
整整两个昼夜的疾驰,令得一向"悍不畏死"的女真勇士都是叫苦连天,满腔怨气。
如若不是知晓自身处境的确有些危险,怕是这些鞑子就不仅仅是有"怨言"那般简单了。
"呵,那些明狗在河套平原搜寻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发现我等的踪迹,难道你觉得他们能够在短短两天里,便能有所发现?"
斟酌了少许,豪格终是没有直接推翻自己父亲的想法,而是换了一个角度,有些委婉的说道。
如若不是那范文程言辞灼灼,声称官兵怕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他们也不至于近乎于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闹得人心浮动。
现在倒好了,"罪魁祸首"反倒是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贝勒所言甚至,奴才们也是这么觉得。"
见得豪格也认为官兵已然撤出了河套平原,神色本是有些紧张的女真将校均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不断起伏的胸口也逐渐平稳下来。
"贝勒,您跟大汗说说,若是官兵退出了河套,我等就不至于这般着急赶路了。"
半晌,一名女真鞑子的声音再响。
"对啊贝勒,这么赶路实在是有些折腾了。"
"不瞒贝勒,奴才这双腿已然火辣辣的疼了。"
"奴才们倒还好些,起码还能忍受,真不知后方的家眷如何能受得了..."
...
周围的议论声愈发"大胆",豪格的脸色也是愈发难看,虽然这些鞑子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对父汗的不满却是溢于言表。
"够了!"
猛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鞭,豪格面色涨红,作势便要出声,只是还不待其将已然涌至喉咙深处的言语托之于口,便是见得刚刚那唯唯诺诺的将校突然都变了脸色正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本贝勒又何尝不知晓尔等的难处,但实在是那范文程搬弄是非,本贝勒也是有心无力.."
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豪格便是话锋一转,猛然将矛头对准了不知所踪的范文程,生怕刺激到身旁这些将校近乎于敏锐的神经。
他终是低估了这些将校对于自己父汗的"怨气",难怪会有这么多人"自告奋勇"的追随于他,原来这些人心中已然生出了些许歹意..
咕噜。
豪格不断的吞咽口水,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周遭将校猛然变化的情绪,以及耐人寻味的眼神。
他的余光甚至隐隐看到,在他左右两侧的女真鞑子已然将手中的兵刃出鞘。
"既然如此,奴才觉得范先生的生死便没有这般重要了,贝勒觉得呢?"
沉默了半晌,一名为首的正白旗将校终是在豪格惊喜的眼神中缓缓出声,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怨恨。
"本贝勒就是这般想的!"
没有丝毫的迟疑,豪格便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本来就不太喜欢那阴险狡诈的范文程,对于其生死也不太在意。
如若不是父汗有令,他宁愿待在自己的帐篷之中喘息片刻,也好过在这茫茫夜色之中吹着冷风。
"贝勒英明。"
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几名将校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终是在豪格有些受宠若惊的眼神中缓缓颔首。
一语作罢,本是面露狰狞的鞑子纷纷隐去了脸上的狞笑,手中出鞘的兵刃也重新挂回了腰间,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既如此,我等回后方大营,探视我等家眷?"
不待豪格喘息片刻,又是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其耳畔旁响起,引得周遭众人纷纷点头,眼中露出了殷切之色,呼吸也是随之急促起来。
"本贝勒正有此意!"
此时的豪格如何瞧不出这些鞑子心中所想,连忙急切的点了点头,心中后悔自己不该贪图一时方便,便胡乱寻了些人马随自己出营。
早知如此,自己就算拼着父汗猜忌,也要将其麾下的白甲巴牙喇带出,起码这些鞑子不会对他生出歹意。
豪格可是瞧得清楚,周遭这些正白旗鞑子眼中刚刚可是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脸上也满是戾气。
"既如此,贝勒请吧。"
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过后,本是停滞不前的队伍再度启程,气氛虽然不似刚刚那般剑拔弩张,但也颇为压抑。
此时此刻,无论是豪格亦或者其身旁的将校都下意识的遗忘了皇太极命令,再也无人理会范文程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