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蒙古送来消息,言说明狗要求众蒙古部落首领前去议事.."
像是察觉不到帐中有些诡谲的气氛一般,一名面容与女真人有些许迥异的鞑子径直跪倒在皇太极身前,脸色惊疑不定的说道。
因为明廷公然"出兵"河套的缘故,一众敢怒不敢言的蒙古部落便在范文程的"游说下"达成了默契,皆是选择对苟延残喘的女真人选择视而不见,免得让官兵"养寇自重",始终在河套驻兵。
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这河套平原始终是他们蒙古人的地盘,纵然明廷偶有收回河套的时候,也占据不了多久,相信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要让官兵找不到建州女真,随着天气日渐寒冷,相信远道而来的官兵便会知难而退,毕竟北京城中的那些文官们不是最忌讳皇帝"穷兵黩武"。
"范先生?"
错愕了少许,皇太极便将目光从身前鞑子的身上收回,转而看向不远处的范文程。
此时的范文程仍是匍匐在地上,听得皇太极点到自己的名字,也顾不得平日里最为注重的"规矩",手忙脚乱的自地上起身,行至那名鞑子身前:"那些蒙古人还说什么了?"
在官兵没有完全撤兵之前,他们大金与这些驻扎在河套平原之上的蒙古鞑子乃是利益共同体,这些人应该不会哄骗他们。
"也没有说什么,就是强调了明狗的态度好像颇为强硬,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闻听范文程问询,跪在地上的鞑子脸上露出追思之色,努力回忆着刚刚自邻近蒙古部落那里探听到的消息。
与帐中这些女真人不同,他是地地道道的蒙古人,早在老酋努尔哈赤统一女真之前,便被其招降,算是大金国内资格最老的一批"蒙古八旗"。
基于此等原因,他便临时成为了眼下大金的"蒙古首领",负责与其他蒙古部落交涉。
"态度强硬?"
先是低喃了一句,随后范文程的脸色便是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心中咯噔一声。
"范先生,怎么回事?"
一瞧范文程的脸色,上首的皇太极便知晓自己的心腹定然是发现亦或者想到了些许端倪,不由得神色紧张的问道。
此时帐中的阿敏等人也好似忘记了刚刚的"剑拔弩张",均是不由自主的看向范文程,面上的神色均是有些紧张。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大金的一份子,谁也不愿意静静等待着生命的倒计时。
"大汗,此事对我大金来说或许是坏事,也有可能是好事.."八壹中文網
吧唧了一下嘴,范文程有些迟疑的朝着上首的皇太极拱手说道。
"好事怎么说?"
闻言,皇太极便是不假思索的问道。
"官兵或许是苦寻无果打算退军了,这才召集蒙古诸部首领,打算敲打他们一番..."
此时范文程的脸上有些深邃,全然不像刚才面对着阿敏那样懦弱,声音也是掷地有声,令得帐中不少人都是下意识的颔首。
已是十一月中旬了,草原上的温度又远比内陆地区低,纵然是出身辽东的他们也有些叫苦不迭,遑论那些初来乍到的明狗呢?
更何况陕北民乱已定,官兵又苦寻他们大金月余无果,如此局面下,退军怕是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官兵退军,他们大金便能迎来宝贵的"喘息之机",说不定便能趁着这个机会逃亡漠北,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想到这里,帐中不少人脸上都是涌现了一抹喜色,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眸深处也是涌现了些许精芒,不在像刚刚那般死气沉沉。
寻常鞑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上首的皇太极?
听到范文程这般分析过后,女真大汗近乎于手舞足蹈,不断的在原地踱步,脑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景象。
"那坏事呢?"
不多时,一道有些僵硬的声音打破了帐中欢跃的气氛,也将皇太极的思绪重新来回倒现实之中。
"坏事又该当如何?"
深吸了一口气,阿敏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周遭将校的注视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声音中听不出息怒,宛如没有温度的毒蛇。
"坏事..."
"这或许是官兵设下的鸿门宴。"
在二贝勒阿敏不解的眼神中,范文程缓缓自口中吐出了一个令众多女真人有些晦涩难懂的名词。
"什么意思?"
与身旁的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阿敏便是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眼眸深处隐隐涌现了一抹不安。
就在他刚刚扭头的瞬间,他的余光敏锐的发现了皇太极的异样,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女真大汗已然重新瘫坐在汗位之上,状态比最初的时候还要不堪,正哆哆嗦嗦的望着范文程,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
"官兵或许已然差距到了端倪所在,打算试探一番.."
望着周遭局促不定的将校,范文程犹豫再三,终是没有将最坏的可能托之于口,而是斟酌了一番用词,颇为委婉的说道。
"明狗发现我等的迹象了?"
只一句话,便让阿敏如临大敌,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目光惊疑不定。
簇拥在其身旁的将校也是一副惊恐的模样,手忙脚乱的捡起刚刚被他们调到地上的兵刃。
"二贝勒,若是官兵发现了我等的踪迹,何至于这般麻烦?"
"你当官兵如你一般?"
见得阿敏如此慌乱,范文程不由得微微摇头,一脸鄙夷的说道,言辞十分尖锐。
"你放肆!"
见到一向懦弱的范文程竟是敢"翻身做主人",主动羞辱阿敏,其身旁的将校便是上前一步,色厉内荏的说道。
换作往日,范文程早就毕恭毕敬的请罪,但今日却只是冷哼一声,便是对其置之不理。
轻轻摆了摆手,止住正要发作的将校,阿敏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上首的皇太极。
如若按照范文程的说服,他们大金岂不是危在旦夕?
而且这鸿门宴,他们大金到底派人去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