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大妃?"
或许是话语过于突然,熊廷弼不由得错愕了一会,随后方才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跪倒在地的布木布泰以及其手中举着的印玺。
早在刚刚踏进汗宫的时候,他便观瞧到了殿中的这些女眷,自然也是看到了畏畏缩缩躲在汗位上的布木布泰。
本以为此女应当是老酋的幼女亦或者皇太极的幼女之类,却没想到被面前的多尔衮告知乃是"女真大妃"?
可是"女真大妃"不是其生母阿巴亥吗,其早就被送至京师,已然被天子收入后宫,哪来的大妃?
愣了半晌,熊廷弼方才意识到多尔衮口中的"女真大妃"是指已然子承父业的皇太极的福晋。
"布木布泰?"
又是沉寂了少许,熊廷弼方才在身后洪承畴的提醒下,于脑海中回忆起了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虽然早就知晓努尔哈赤生前便是为皇太极安排了一桩"政治婚姻",而且新的福晋同样是出身蒙古科尔沁部,甚至还是前任福晋哲哲的亲侄女。
但是因为情报的缺失,熊廷弼等将领并不知晓皇太极新任福晋的具体年龄,眼下得见,不由得惊骇异常。
眼前这名因为恐剧烈颤抖的少女居然就是皇太极的福晋,女真人的"大妃"?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布木布泰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哆哆嗦嗦的膝行了两步,将手中的印玺高高举起,其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见状,熊廷弼便是朝着身后的黄得功使了个眼神,这个一向"粗鄙"的武夫此时好似也是知晓了轻重,快速上前一步,自布木布泰的手中接过了印玺。
整个过程,他甚至还刻意避免了与布木布泰的身体接触,心细程度令人发指,与其平日里的作风大相径庭。
接过有些沉甸甸的印玺,一行扭曲的"符号"便是映入熊廷弼的眼帘,令其下意识的便是皱起了眉头。
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部落,这所谓的"文字"着实丑陋,让人看了心烦。
但因为事情重大,他也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厌恶,微眯着双眼,端详着刻在玉玺上的"文字",努力的辨认着。
早些年的建州女真不过是辽东诸多土司中微不足道的一支,自然不会拥有自己的文字,一直到努尔哈赤崛起,并且逐渐吞并了女真诸部的时候,他方才下令麾下的大臣,参照蒙古文的字母,创造出属于他们女真人的"文字"。
但这种文字因为过于"深奥",晦涩难懂,就连女真人自己都是分辨不清,故而并没有大范围的加以推广,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使用汉字。
"大来,你看看。"
仔细观瞧了片刻,熊廷弼紧锁着眉头,将手中沉甸甸的印玺交给了身后一脸好奇之色的辽东巡抚袁应泰。
放眼历朝历代,玉玺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即便是"大金"不过是蜗居辽东的割据势力,但也会刻制玉玺来证明其正统。
虽然赫图阿拉已然被官兵征服,女真大汗皇太极也是生死不明,曾经威震辽东的大金已然成了历史,但其玉玺依然意义重大,容不得熊廷弼不重视。
"左都督,您看看。"
辽东巡抚袁应泰仔细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玉玺之后,露出了与辽东经略熊廷弼一样的表情,随后将其交给了一旁的左都督柴国柱。
这位坐镇辽东的历史可是比他们二人久远的多,与女真人打的交道也是更多,兴许对这种所谓的"文字"有所了解。
见得接连两位明廷官员好似都确认不了玉玺的真实性,布木布泰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甚,这块玉玺便是她赖以求生的底气所在,若是官兵"不识货",她又该何去何从。
一念至此,她便是下意识的向身前的多尔衮投去了求助似的目光,希翼这位一向智多识广的十四贝勒能够破解眼下的僵局。
多尔衮见状便是咬了咬牙,刚打算出声,便被身前文官的声音所打断。
"呵呵,二位大人莫不是糊涂了。"
"只要面前这小鞑子的身份是真的,这女真大妃的身份是真的,这玉玺便是真的。"
"即便是假的,它也是真的。"
颠了颠手中颇有分量的玉玺,柴国柱随意的一瞥之后,便是笑呵呵的说道,全然不像熊廷弼和袁应泰二人眉头紧锁,一脸的凝重。
老酋已死,皇太极溃逃,赫图阿拉即将被夷为平地,大金赖以建国的两黄旗和两红旗主力也是在关宁铁骑和天雄军的追杀下全军覆没。
如此情况下,谁会在乎这枚玉玺的真实性,更别提其是"女真大妃"布木布泰亲手所呈献,谁会自讨没趣的去辨认其真假?
换句话说,这枚玉玺在诞生之初,其象征意义便是大过了实用价值。
"左都督说的是,倒是本官愚钝了。"
听到柴国柱的"调侃",熊廷弼也是微微一笑,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倒是他有些走牛角尖了。
随意的挥了挥手,自柴国柱的手中接过那枚玉玺并且交给了身后的随从,令其小心保管。
见到熊廷弼如此
沉默了少许,熊廷弼望着殿中那些不知所措的女眷沉思了片刻,方才朗声下令:"将这些人暂且收押,全部押送至沈阳,等候天子发落。"
若是没有多尔衮这个"插曲",熊廷弼自是会毫不犹豫的将面前这些女眷尽数运往京师,虽然眼前的布木布泰眼瞅着还有些"青涩",但其身份摆在那里,难保天子是否会有多余的安排。
至于其身旁那些明显成熟些许的妇人估计便是老酋的"遗孀"亦或者皇太极的福晋,这些人相比较布木布泰,明显是更符合当今天子的"孟德之好"。
或许是知晓自己暂时没有了杀身之祸,汗王宫中那些面色惨白,不知所措的妇人们皆是跪伏一片,冲着熊廷弼等人叩首。
但不知是心有忌惮亦或者其余原因,包括熊廷弼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微微侧身,没有承受这些"俘虏"的礼节。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眼前的这些"阶下囚"日后会是何等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