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汗浩特西侧十里之外,月明星稀,凛冽的寒风中还夹杂着一丝雪花,连绵数里的军营之中仅有点点火光,一片肃杀景象。
此地便是女真大营所在。
越过神情紧张的岗哨和重兵把守的辕门,营中的空地上胡乱堆积着破烂的战甲,料想是今日从战场上所得。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出师不利",原本热火朝天的景象消失不见,转而是充斥着令人心悸的沉默与凝重。
...
啪啪..
角落处摆放的火盆不时响起点点噼啪声,为此间汗帐注入一丝温暖的同时也让汗帐内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八壹中文網
不多时,女真二贝勒阿敏轻轻的走进了汗帐,一边抱怨着愈发寒冷的天气,一边在门口抖落着身上的雪花。
"二哥,那奥巴说身体不适,就先不过来了,一切都听咱们的。"
见到帐中众人皆是把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阿敏方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一脸不屑的冲着上首的代善说道。
不过是折损了两千多人而已,就"身体不适"了?就这等魄力,居然也做着将林丹巴图尔取而代之的美梦,未免有些太过于可笑了。
"嗯,那便不管他了。"
上首的代善对于这个结果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放在了帐中的众人身上。
人影绰绰的营帐中,无一例外的皆是他们爱新觉罗家族的直系后裔,那些战功显赫的女真将领皆是被排除在外。
"都说说吧,我大金何去何从?"
沉默了少许,代善有些沙哑的声音于营帐中响起,打破了帐中的沉默。
他们爱新觉罗家族如今已是举步维艰,唯一的生路便是横扫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的察哈尔部,但经过白天的这一战,这唯一的生路看起来也是"路途艰难",不太好走。
"二哥,要我说,实在不行咱们就给科尔沁部做了?"
正当汗帐中众人相顾无言的时候,年岁仅次于代善的阿拜猛地自座位上起身,抓起了悬挂在角落的兵刃,阴森森的说道。
科尔沁部中所谓的精锐本就不多,不过数千人而已,其中又有将近一半在今日与察哈尔部的交战中损伤,侥幸逃得一命的也是心惊胆颤,士气全无。
至于剩下的数万蒙古儿郎则完全没有被阿拜放在眼中,这科尔沁部本就是依靠着他们大金,方才一步步壮大至今。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已经被他们大金吞并的内喀尔喀联盟,都拥有轻而易举覆灭科尔沁部的实力。
如若真的事不可为,骑虎难下的话,倒不如将科尔沁部吞并,抢了他们的牧场和驻地,日后大金即便真的不敌明廷,不得部从辽东撤回草原,也算有个栖身之所,不至于无所适从。
听得此话,代善的脸上不由得涌现了一抹为难,阿拜的话语听上去虽然让人有些心动,但细细想来却有诸多不妥。
除非他们大金能够兵不血刃的将科尔沁部的蒙古鞑子尽数诛杀,否则麾下的女真铁骑定然会产生损伤,并且令得"金蒙"联盟不攻自破,令他们大金的处境更加艰难。
"二哥,这天可是越来越冷了,若是再耽搁两天,一旦下起大雪,我等能否顺利回到赫图阿拉都是一个未知数。"
许是瞧出了代善的为难,一直沉默不语的塔拜起身说道,声音不卑不亢,既不像阿拜那般殷切又不像阿敏一样恭敬。
他是努尔哈赤第六子,前段时间曾跟随代善一同出兵,自开原附近伐东海女真中的呼尔哈部,也算是战功显赫。
"二哥,趁早拿个主意吧。"
"是啊二哥,父汗身体不好,我等不宜在外耽搁太久啊。"
不多时,原本如冰雪一般冷凝的大殿瞬间消融,一众爱新觉罗家族的直系子嗣们皆是七嘴八舌的说道。
如果说前日的"试探",还没有让他们意识到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的真正实力的话,那今日这一战便让众人意识到了,不远处的察汗浩特虽然让人垂涎欲滴,但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够了,不过是出师不利罢了,便将你们吓成这样?"
"尔等忘了临行之际,父汗对我等的叮嘱了吗?"
"若是不能将察汗浩特打下来,眼下便是我等在赫图阿拉过的最后一个冬天,日后要永远待在草原上了。"
许是被面前众人嘈杂的声音吵得有些心烦,大贝勒代善狠狠的拍了拍身下的座椅,脸色不善的盯着面前的弟弟们。
曾几何时,这些人都是他们爱新觉罗家族的顶梁柱,是大金的定海神针,如今却是尤如丧家之犬一般,稍有些不利,便萌生退意。
这一切,都是拜辽东的明军所赐。
见得代善发火,原本情绪高涨的众人皆是悻悻的缩了缩脖子,默默的回到了座位之上,强攻伤亡太大,得不偿失,就此退军又不行,那难道就要一直在草原上喝西北风不成?
"行了,都回去歇着吧,明天喊上科尔沁部,我等一同强攻试试,那察汗浩特城墙算不上高,未尝没有一蹴而就的可能。"
沉思了少许,始终想不到破局的方向,代善的心情也是不免有些烦恼,冲着翘首以盼的众人挥了挥手,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是,二哥。"
"是,大贝勒。"
见到代善执意如此,汗帐中也是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附和声,而后便是不约而同的离开了此间汗帐,朝着自己的营帐而去,明日估计又要拼命了。
"二哥,是不是有些仓促?"
不多时,原本人影绰绰的汗帐便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脸忧心的阿敏立于原地,苦涩的声音中满是迟疑。
"没有时间了.."
对于自己的"铁杆盟友",代善也没有过多的隐瞒,落寞的摇了摇头,便是将心中的症结说出。
正如塔拜所说,这天气可是越来越冷,眼瞅着就要下雪,若是真的大雪封路,他们这些人都要活生生的冻死在草原上。
"哎.."
闻听此话阿敏也是幽幽一叹,不作回应。
偌大的汗帐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叫角落处的火盆在劈里啪啦的作响,其中的火苗时隐时现,就好似大金的命运一般,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