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月明星稀。
被众多女真营帐围绕在中间的"蒙古汗帐"内人声鼎沸,一众女真将领和蒙古贵族齐聚此地,瞧他们脸上的神色倒是颇为淡然,没有因为早些时候的"失利"而有半点颓势。
营帐中篝火处处,女真人和蒙古人相处的倒是颇为融洽,默不作声的翻滚着面前的烤架,大口的咀嚼着烤肉,好似完全不担心食物的储备一般。
汗帐之中,尤以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神色最为轻松,皆是大口的撕咬着刚刚被烤熟,正散发着肉香的小羊羔。
兴许是错觉,代善只觉得这草原上的羔羊就是比他们辽东的羊羔肉质要嫩上不少。
过了片刻,感觉自己吃的差不多了,今日于察罕浩特城下压阵的阿拜擦拭了一下嘴角,有些迟疑的冲着上首的代善说道:"二哥,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蒙古都城虽然不似沈阳那般拥有火器火炮相助,但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如若不管不顾的强攻,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儿郎的性命方才能夺下这座城池,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
听得此话,以科尔沁首领奥巴为首的一众蒙古贵族也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的看向上首的代善。
今日"试探"虽是以女真为主,他们科尔沁部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但双方本就互成一体,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故而即便阿拜不提出这个问题,再过一会奥巴也会主动出声,将困扰在众人心头上的窗户纸捅破。
毕竟眼瞅着就要大雪封路,气氛降至冰点,身后又有明廷虎视眈眈,他们每在草原耽误一天,都会多一分危险,自然是速战速决为好。
"这才一天,就受不了了?"沉默少许,女真大贝勒代善有些不耐的声音于汗帐中悠悠响起,虽是冲着阿拜所说,但一众蒙古王公却是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那倒没有,弟弟就是有些担心.."一时间无法猜透面前这位兄长的心思,阿拜只能讪讪一笑,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这天气的确是一日比一日寒冷,但对于他们这些自幼生活在辽东的女真人来说,还算不上无法逾越的大山,女真勇士至少还能再坚持一个月的功夫。
"那你担心个什么劲,这天气越冷越好。"
代善闻言便是微皱着眉头,略微提高了声音,冲着自己的弟弟有些严厉的说道,但在奥巴的眼中看来,这分明是在"杀鸡儆猴",借着敲打阿拜,稳住他们科尔沁部的心。
身材魁梧的阿拜显然没能理会自己兄长的"良苦用心",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的盯着自己的二哥。
好在代善也没有继续深究,无视了一脸惊恐之色的阿拜,微微侧过了身子,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奥巴:"汗王,有何高见?"
他们女真人经过明廷的连番打击,实力早已不值巅峰,虽然出其不意的出兵内喀尔喀联盟,将其成功吞并,但短时间内却是无法对大金提高太过于有效的帮助。
时过境迁,这科尔沁部的联军自然而然的便是变得越来越重要。
"要不,分兵右翼蒙古?"
迟疑了少许,汗王奥巴有些不太肯定的说道。
对于近在咫尺的蒙古都城"察罕浩特",奥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相对而言他更希望能够壮大己身,号令蒙古。
此次大军兵临察罕浩特城下,便是一个令得林丹巴图尔声名扫地的最佳时机,也可以趁机收服周边的右翼蒙古诸部。
倒是要瞧瞧,身为蒙古大汗的林丹巴图尔究竟是选择像缩头乌龟一样继续待在城中,还是不堪受辱,出城野战。
如若林丹巴图尔不管不顾,只知道缩在城中,对于周边的部落没有半点反应,日后定然难以服众。
此话一出,原本气氛有些冷凝的蒙古汗帐顿时犹如冰雪消融一般,再度热切了起来,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
"汗王高见。"
"此计甚妙!"
"妙哉!"
除了一脸兴奋的蒙古人之外,就连领兵的阿拜和二贝勒阿敏也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瞧上去也是颇为认可奥巴的这个提议。
自古以来,攻城便是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可偏偏眼下他们大金最为缺少的便是时间,国内硕果仅存的精锐也不能折在察罕浩特城下。
如此看来,向四边蒙古部落兴兵,逼迫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出城野战倒是成了此时唯一的选择。
"倒是个办法..."
沉思了少许,代善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攻城本就不是他们大金所擅长,遑论又没有携带云梯等物。
昨夜匆忙被赶制出来的"盾车"在今日的试探中也没有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只是对城头上的蒙古人造成了一定的困扰,收效不大。
依着今日的经验来看,即便察罕浩特没有火炮相助,但若是想要强攻城池,他们大金定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但偏偏这个代价是现如今的大金所不能承受的。
他们一路长途跋涉来到此地,就是希望能够从蒙古大汗的身上啃下一块肉,换取一丝渺茫的生机,自然不愿付出代价。
"汗王倒是提了个好办法。"
"明日清晨,我大军便兵分两步,各自绕过察罕浩特,深入腹地,血洗右翼蒙古诸部,倒是要瞧瞧那蒙古大汗还能否不动如山的在城中静坐。"
两军交战最怕军心动摇,他大军突袭察罕浩特后方,定会对城中的察哈尔部造成些许影响,加之被他们大金截断了退路,这察罕浩特便成为了一座孤城。
女真大贝勒代善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他突然有些期待明日的蒙古大汗究竟会作何反应?
"大贝勒英明!"
"汗王英明!"
此起彼伏的高喝声于蒙古汗帐中响起,营地的气氛达到高潮,引得往来巡视的蒙古鞑子和女真鞑子纷纷面露惊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