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管那些流民!"
"先保证战车行驶到城下,填平护城河!"
望着周遭四处逃窜的流民,于后方压阵的硕托不由得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鞭,冲着周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鞑子喊道。
城头明军的火器凶猛,此时再去追杀那些流民,岂不是取死之道?难道看不出来大多数流民都是在为他们大金做"嫁衣",用自己的身躯填平了明军早已挖好的壕沟。
见到硕托发怒,四周的鞑子皆是如梦初醒般大声应是,径自催促着前方的死士继续推动战车,向着巍峨的城池发起了冲击。
砰砰砰!
又是熟悉的炮火声响起,径自在距离硕托不远处响起,惊得其胯下的战马瞬间嘶吼起来,出于生理本能,硕托下意识的扭头,将将躲过了被炮火溅起的沙石。
虽然有惊无险,但硕托眼中的势在必得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勉强安抚好了胯下的战马,硕托便是止住了前进的步伐,不敢再继续深入,只是在原地嘶吼,催促着周边的鞑子以及一些被彻底吓傻,愣在原地的流民。
他是什么身份,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在明军的炮火之下,未免有些太冤了。
...
...
距离此间战场两里之外,女真大贝勒代善默默的望着场中的一切,脸色平淡如水,他对于这些汉民的性命毫不在意,即便是死伤再多,也不会有半点反应。
但他瞧得清楚,一直于后方压阵的次子因为冒进,竟是进入了明军的射程范围之内,着实给他吓了一跳,好在人无大碍。
"收兵吧。"
瞧了瞧逐渐西沉的日头,代善突然开口,冲着身旁的蒙古贵族说道,即便面前的大同城无法与宣府相比,但其终究是九边重镇之首,哪里是能够一日攻下的,现如今的局势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虽然有不少流民逃出生天,但大同城下纵横交错的沟壑已然被填的七七八八,匆忙被赶制而出的战车也是填平了护城河,今日的试探已然大获成功。
"大贝勒,不再坚持会吗?"
"若是我等一拥而上,未尝不能在日落之前,拿下这大同城。"
听到代善萌生退意,一旁观战的奥巴脸上泛起了一抹不可思议,局势一片大好,怎么突然收兵了,难不成代善是心疼他麾下的女真勇士?
一念至此,奥巴又惊又怒,难道那些女真鞑子的性命是命,他们蒙古儿郎的命就不是命吗?
瞧了眼有些气急败坏的奥巴,代善抿了抿嘴唇,强压住心中的不耐,主动出声解释:"汗王有所不知,这大同终究是九边重镇之首,岂是那么好拿下的。"
"现如今大同城内的士气正旺,我等麾下儿郎性命宝贵,不宜做无谓的牺牲。"
"相反,大同城外的壕沟以及护城河已然被填平,对我大军而言,简直是如履平地,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一语作罢,即将处在爆发边缘的奥巴脸色稍缓,清了清嗓子,涩声问道:"依大贝勒之见,何时再次攻城?"
他可不想被代善几句话便轻易的搪塞过去,一定要其给个答案方才作罢,不然若是日后代善随便找个由头,撤军回返辽东,他们蒙古的儿郎岂不是白死了?
"后天!"
"后天我等就攻城!"
面对着有些咄咄逼人的奥巴,代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杀机,这科尔沁部不过是仰仗着他们大金的鼻息,方才有了如今的声势,这奥巴居然敢如此跟他说话?
可是现如今辽东形势不明,他迟迟没有收到自己父汗的消息,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暂时的稳住这些蒙古人。
若是后天他还收不到父汗的消息,他便会寻一个合适的当口,率军回援赫图阿拉,与自己的老家相比,这所谓的九边重镇之首就算不得什么了。
听到代善主动做出保证,奥巴下意识的与身旁的内喀尔喀部盟主炒花对视了一眼,不过是两日的功夫,他们倒是也等得起。
就如同代善所说,现如今大同城外的壕沟已然被填平,他们身后又有十数万大军跟随,以女真人贪婪成性的性子,定是舍不得这座唾手可得的城市。
"好,那便如大贝勒所说,今日先行收兵,来日再战。"
与身后的小首领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老成持重的炒花轻咳了一声,主动站了出来,打起了圆场。
他们蒙古人之前就不是那些自幼生长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女真人的对手,遑论经历了宣府一战之后,他们这些蒙古部落皆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若是真将代善惹恼了,难保他回到赫图阿拉之后,会不会恼羞成怒的将屠刀对准他们,率军吞并他们的部落?
一念至此,炒花也是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心神,他突然觉得他好像陷入到了一个女真人的圈套之中。
他突然有些怀疑,昔日女真人将他们汇聚到在一起,其真实目的究竟是为了帮助他们征讨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还是为了让他们与明廷互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炒花再度生事,只能全将此事记下,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定要好好跟在场的蒙古首领好好探讨一番。
...
...
见到城外的大军如潮水一般退去,一直故作镇定的大同巡抚高第也是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这打仗远比他想象中简单。
但是以卢象升为首的几名武将却是脸色依旧凝重,知晓此时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今日那些女真人不过是以试探为主,主力也大多数是被裹挟的流民和圈养的死士。
真正的女真精锐还未出动,战场在刚刚开始。
但城头上的文官们以及士卒们却是分不清其中的门道,皆是咧嘴大笑,肆意庆祝起"来之不易"的胜利。
身为此战主帅,蓟镇总兵卢象升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在场众人恭维的对象,如此一幕,令得大同巡抚高第面色更加不善。
这大同城,究竟是谁说的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