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齐云烟睡得极为不安稳。
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全是郗清秋生前的片段。
醒来时,枕着的丝巾早已湿透。
坐在铜镜前,正梳头的齐云烟,抬手摸了摸镜中的自己,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云麓,将本宫昨儿做的点心都装上,一会儿给七王爷带去。”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站在一旁候着的云麓点头离去。
“贵妃娘娘这是有心事?”云嬷嬷已跟随齐云烟多年,连姓都改成了齐云烟名字中间的云字。
齐云烟转头看着他,“嬷嬷,你说这人死之后,当真有魂魄吗?”
“回娘娘的话,这人死之后,就是一堆白骨。既是白骨,又哪来的魂魄之说?”云嬷嬷摇头,微笑着回应道。
抬手揉着太阳穴的齐云烟,却是摇头,“每次渊儿有什么事的时候,本宫就会梦见清秋。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那是因为娘娘担心七王爷,日有所思,这夜才会有所梦。”云嬷嬷边说边挑了一个桃木的簪子,给齐云烟插于发髻上。
“说来渊儿也有些时日没有去给清秋烧纸了,一会儿本宫若是忘了这事,你记得提醒本宫。”站起身来的齐云烟,再次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朝着大门口而去。
齐云烟的马车停在七王府门口时,卫芫荽还未起床。
刚习武结束的晏深,在空无通报后,立马迎了出去,“儿臣见过母妃。”
“渊儿快起。”齐云烟笑得无比温柔,随即看着两侧空空如也的晏深,面色关切,“芫荽这是不在府中?”
“她刚起就去意蕴酒肆忙活了。儿臣已差人去叫她回府了。”晏深点头道。
空无看着自家一本正经瞎编的王爷,不得不佩服卫芫荽的魅力。
“母妃今日来,正好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齐云烟的面色,立马就变得严肃起来。
两人边说,边朝着书房而去。
……
芫荽阁。
“七王妃,齐贵妃来了。王爷差我来告诉你,一会儿从七王府的大门进入书房。齐贵妃若是问起,就说你去意蕴酒肆忙活菜品了。”靳子实恭敬地转告着晏深的话。
困乏无比的卫芫荽,在听到靳子实的话后,立马吓得神清气爽。
这大早上的,齐云烟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就出现在七王府,显然是有要事的。
且这要事一定还与自己有关。
否则,齐云烟会直接传晏深进宫,而非自己亲自出宫。
接过绿箩端来的水,已开始埋头洗脸的卫芫荽,点头道:“好。你去告诉王爷,我稍后就来。”
“是。”
靳子实转身朝着书房而去。
洗脸结束的卫芫荽开始化妆。
绿箩则开始给卫芫荽挑衣服,首饰,鞋子。
从后厨赶来请教卫芫荽的四喜也被安排在了芫荽阁的门口,帮忙看路过的人当中有没有齐云烟的人。
其余人等则开始清扫芫荽阁,万一齐云烟心血来潮要来走走?
芫荽阁的清晨,从未如此忙碌过。
卫芫荽踏出芫荽阁侧门的瞬间,整个芫荽阁的下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
卫芫荽是风尘仆仆的冲进书房的,手中还拎着四喜在其指导下做的糕点,“芫荽见过齐贵妃。”
碍于有旁人在,齐云烟的语气还算温和,“起来吧。”
“这是芫荽亲手做的糕点,齐贵妃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双手呈上糕点的卫芫荽,态度端正得挑不出刺来。
晏深看着今日如此会做人的卫芫荽,甚是满意。
在晏深看来,至少在表面上,卫芫荽是不能和齐云烟过意不去的。
毕竟是一家人,这外人面前,还是得和和睦睦,更利于成事。
“芫荽做的任何东西,本宫都喜欢。”接过糕点的齐云烟,立马放入口中,缓缓咽下后,称赞道,“好吃!本宫在宫中吃了那么多的糕点,都没有你这个好吃。”
欣然接受齐云烟夸赞的卫芫荽,浅浅一笑,“齐贵妃若是喜欢,一会儿芫荽让丫鬟给你多包些带回宫中。”
“好。芫荽有心了。”齐云烟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卫芫荽,随即抬头,将目光看向守候在书房里的丫鬟和奴才,“你们都出去等着,没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得入内。”
见晏深点头,众人迅速离去,书房的门窗也在一瞬间,全部合闭了起来。
方才还笑意满满,一脸慈爱的齐云烟,脸色已沉下来,“说吧,为何非要挑衅皇上,去意蕴酒肆推出那什么王妃系列?”
“七王爷在婚前有承诺于我。”迎上齐云烟目光的卫芫荽,直接将这个问题推给了晏深。
卫芫荽的回答,让齐云烟将目光迅速转向晏深,“渊儿告诉母妃,这是怎么一回事?”
“芫荽的梦想是成为绥安第一女厨神,儿臣的确有承诺,要帮助她实现自己的梦想。”晏深面无表情的回应道。
齐云烟冷笑道,“那她呢?她又帮你什么?”
“齐贵妃这问题问得就令人不舒服了,在望春食肆时你找我谈话的内容,忘了?我自是一有卫兵的消息就告诉七王爷,并让他们支持七王爷的大业。”不等晏深再次开口,卫芫荽就将齐云烟的质问给怼了回去。
既然齐云烟只讲利,那她又为何要讲义?
“那你告诉本宫,何时能实现七王爷的大业?”齐云烟冷静的回问道。
显然,齐云烟也是一个有脑子的女人,情绪上头中,也是有理智的。
卫芫荽顿了顿,顺着齐云烟的话而下,“那王爷何时助我夺得绥安第一女厨神?”
这两个问题实质都是一样的无解。
因为谁也不知道它们何时能实现。
毕竟天时地利人和,在这两件事情面前,可都是缺一不可的。
被此问题捆住的齐云烟,叹了一口气,“皇上昨儿来承乾宫了。外人都传皇上宠爱我,实质呢?是来斥责我,没有管教好你们。”
毕竟管教好的子女,又怎么可能挑衅晏修?
“母妃不妨直接将皇上的意思,告诉于我们。”晏深看着齐云烟,若有所思的说道。
对于自己与卫芫荽的事情,晏深并不想齐云烟事事都掺和。
毕竟妈宝一词,怎么能出现在他七王爷的头上?
“皇上说,他一直想要将位置留给你。可你和芫荽若是生不出世子,那和别的皇子有什么区别?那他又凭什么优先于你?”齐云烟抬手揉着泛疼的太阳穴。
黛青卫芫荽已经喝下了,是她的指令,灌药之人还是晏深。
所以,这难道是报应不成?
否则晏修怎么会偏偏哪壶不开,选中哪壶……
晏深顿了顿,“母妃当真信皇上的这番说辞?”冷静地反问道,“皇上想将位置传过谁,那是皇上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情。跟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关系?”
言下之意晏修就是在找借口,一个不将皇位传给晏深的借口。
若是晏深没有推测错,这样的借口,接下来还会有很多很多个。
直到晏修完全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至于晏修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晏深目前不得而知。
“渊儿,母妃想法自是与你相同。但这条件是皇上定下的,我们要想坐上那个位置,就得按照这个要求去做。”齐云烟一脸的疲倦。
待晏深坐上那个位置,她也算是对自己的此生,对清秋已结束的一生,都有了交代。
“可齐贵妃已经给我喂下黛青,没有机会了。”卫芫荽的表情在齐云烟语毕后,变得甚是冷漠,“齐贵妃为了达到目的,直接剥夺掉我做母亲的权利,眼下又想让我给王爷生孩子?齐贵妃自己难道不觉得此事很好笑吗?”
凭什么他们不想她怀孕就胃绝育药,想她怀孕了就得怀?
她是人,活生生的人。并非他们养在笼子里,任由他们摆布的畜生。
卫芫荽的话,令齐云烟和晏深都沉默了。
“其实齐贵妃不这样做,我也不会给七王府生孩子的。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我也就不瞒你了。王爷对我无心,我对王爷也无意。我们各达目的,就会和离。”卫芫荽实在是厌恶了齐云烟动不动就搞事,且总觉得她嫁给晏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
“所以王爷,齐贵妃与我,我们三人仅仅只是合作者而已,还望齐贵妃找好自己的定位,别总想着拿捏我。”卫芫荽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讥笑道。
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晏深看着她坚决的背影,脑海里满是她那句“王爷对我无心,我对王爷也无意”。
内心的某块地方,突然有些微微的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