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泽华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指尖有意无意地轻点着。
车窗外的孙文华早就看见亲哥的车,高高举起右手挥舞起来,另一只手拢成喇叭的形状高喊着:
“哥,我们在这儿!”
“快点儿来啊!”
“来啊~”
“啊——”
孙泽华抿唇,脚尖不自觉地点在了油门上,马上狂飙逃离的念头不可遏制地腾升起来,不过看见紧挨着孙文华站定的秦燕燕,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认命地将车开了过去。
“哥你怎么这么慢,马上六点,送燕燕到家都要饭点儿了。”孙文华说是抱怨,言语中的喜气却按捺不住,“看来只能再蹭一顿饭!”
秦燕燕坐进车里,看着老师那分明十分愿意的模样,心里默算孙文华蹭饭的次数,比姥姥、姨妈她们还要勤呢!
“书包。”
孙泽华自动屏蔽了孙文华的蠢话,将手伸到后座,将秦燕燕背上的重物卸下。
相比于老师,秦燕燕更喜欢孙泽华,立刻就扬起一个甜甜的笑脸。
“孙叔叔,今天期末考试,试卷上的题目我全都会做,肯定能得双百!”
“好,得了双百我有奖励给你。”
“我不要奖励,我想让妈妈休息一天,和妈妈一起出去玩,但是于柔姨和妈妈都太忙了,也没有别人帮忙……”
孙泽华眼底微动,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来想办法。”
“好耶!”秦燕燕喜形于色,又眉飞色舞地说起家中的兄弟姐妹还有班级中的趣事。
二人有来有回,打的热络。
孙文华……你们好,我是透明人吗?
想当年他考试满分邀功的时候,孙泽华只是点头,表示继续保持就再无下文。
孙文华瞠目结舌地看着孙泽华,甚至可以用和煦来形容此刻的亲哥,简直是见了鬼!
到底有没有人在乎他?!
他不甘示弱地开口:“哥,今天全校批卷我是最快的完成任务的,我出门的时候,其他老师还有一大半呢!”
孙文华一面说一面得意洋洋地抬起了头,正准备接受夸奖,谁知车子却微微停顿,点刹几次后,孙泽华默不作声地将车调头开回学校门口。
“哥你干嘛?错了错了,我们是要送燕燕回家!”
“同事还在奋斗,你怎么好意思出来潇洒?”孙泽华斜睨着弟弟,“爸妈怎么和你说的?”
“在单位要……和同事打好关系,要互帮互助。”
孙文华忽然想抽自己一耳光,看着哥哥的眼神,几番挣扎,都没能动摇他的坚定,只好泪流满面,依依不舍地下了车。
走前他还一步三回头,试图唤醒孙泽华的怜悯之心。
只是他才关上车门,车子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根本不给孙文华余地。
看着身后的教学大楼,孙文华咽了咽口水。
原本他有美味的家常菜打牙祭,可现在看来,能不能吃上饭都是个问题。
……
门被人拍响,秦之初正巧将碗筷摆好,高声应了一句,便赶忙上前开门。
孙泽华拎着书包,秦燕燕站在旁边,看着大门缓缓打开,屋内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刺激地他眯了眯眼睛。
秦之初为了做饭方便,将头发挽了起来。她系着米黄色的围裙,几缕碎发垂下,十分柔美。
看见她的瞬间,孙泽华的心狠狠地被触动了下。
她在的感觉,真美好……
对于孙泽华的到访秦之初已经见怪不怪,他们兄弟俩仿佛认定了她的手艺般,总来蹭饭。
今天厂里一批货出问题,她无法准时接燕燕,便拜托孙文华放学后帮忙照看一会儿,他却说要帮忙把燕燕送回家,秦之初也只能加快处理了工作,将剩下的事情留给于柔扫尾,火急火燎地买了食材回家做饭。
“孙老师呢?”
孙泽华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和秦燕燕先后洗了手,听见秦之初疑惑地声音,不假思索道:
“批卷工作没完成,留校加班。”
“批卷子还挺辛苦。”
秦之初不免感慨,倒没有起疑心。回到餐桌将酒精炉点燃,放在砂钵下,才算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孙泽华不解道:“这是什么?”
“这叫粥底火锅,是我弟媳妇想出来的,今天实在太忙,没空准备别的吃食,火锅汤底也没时间熬,只能用它顶上了。”
“虽然这个锅里只放了白粥,但是和羊肉火锅一样,也可以放各种食材进去煮,配上海鲜更是鲜甜。”
“招待不周,孙先生您别嫌弃。”
孙泽华默默地将原本属于孙文华的那份碗筷远远推开。看见桌面上呈三角式的三份餐具,满意地微微点头。
“城里刚刚兴起清水涮羊肉,和你这粥底火锅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用酒精炉加温也是你弟媳想出来的?”
孙泽华的胃病也不是一两日,素日里对各种刺激的食材也是十分忌讳,喝粥无形中也是照顾了他,至于保温的措施也让人眼前一亮。
秦之初想起于悠那馋嘴模样,不由莞尔。
“她爱吃东西,也愿意研究,她妈妈更会做饭,有好些菜我都是在她们俩那里学来的。”
“曹姥姥做的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国营大饭店的厨子都比不上!”
秦燕燕在旁作证,眼睛闪着激动的光,微微站起身子,不住地往锅里放大虾。
秦之初也不拘着她,只是略带抱歉地看向孙泽华。
“燕燕喜欢吃虾,你不用管她,粥已经滚了,想吃什么就往里放。”
孙泽华见她嘴角仍未放下的笑意,食指大动,也夹了几片牛肉和鱼片放入锅中。
雪白的米饭伴随着热气上下翻腾,嘟噜嘟噜地冒着泡,大虾熟的最快,很快就由青变红,秦之初取了勺子盛出来放在一边,等着晾凉些再给燕燕剥。
孙泽华是早有来吃饭的心,秦之初也忙了一天饥肠辘辘,加上秦燕燕,两大一小速度一点儿也不慢,很快就将满桌的东西吃了个七七八八。
“燕燕,妈妈给你剥虾仁,你先喝一点点粥。”
秦之初伸手去拿碗却扑了个空,目光流转,瞧见原本戴在孙泽华手腕上的那块表摆在桌面上。
反观大虾早就被人剥了个七七八八,鲜红诱人的虾仁已经攒了小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