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说什么都不回家。
肖允谦怎么办?他先给文文打电话,得问问,是哪个大夫诊断出来的。能诊断就能治疗,家事怎么处理是以后的事了,病了就得治病呀。
高文文能怎么说?林雨桐的名头打出来了,不是之前只拜师那会子了。她打电话告诉自己,就是没想瞒着。她说,她给二叔打电话,二叔不知道她的情况,怕是不会重视。这才打给了自己这个知情人。
那就是说,她没想一直瞒着其他人。
既然如此,高文文就说了,把桐桐现在的情况都跟肖允谦给说了,“……这个您问问,找人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好些人找她调理呢,都说效果可好了。我妈才说叫我舅妈改天约了人过去呢,她那边有时候约人,排半个月都排不上……”
肖允谦是真不知道这个事!
肖奶奶和肖欧也不知道,肖欧低声跟肖奶奶说,“我就说吧,那丫头可灵性了。长的好,跟肖若这种的还不一样……人可聪明了,也就是我白阿姨不重视,要是好好培养的话,她能甩若若十条街去!”
高文文冲着肖欧‘嘘’了一下,才对着电话那边继续道:“就是林雨桐给我打的电话,不知道她们姐俩是怎么见的面,反正我跟你打电话之前,刚挂了林雨桐的电话。她说若若抑郁、焦躁、失眠很严重……”
说的都对!
“要治.......我觉得还是找林雨桐好。一则,她的医术真的很好。便是医不自医,但谁有她的医疗资源好?找孟老那样的大夫看诊,对咱们都挺难的,但对她来说不难;二则,我想着若若不愿意见别的大夫,她姐她该是乐意见的。要不,你先跟林雨桐联系一下......尽快!她好像要去郊县实习,怕明儿就走。”
好的!知道了。
肖允谦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桐桐正在新房那边给几个病人诊脉。这都是今儿托关系来的病患,好几个呢。有男有女,因此四爷是陪着的。这是听说了恶性肿瘤控制住之后,被各种不能推脱的关系推荐来的癌症病人。
这些病人比董明麻烦的多。他们属于做了手术的,挂着粪袋的!保肛的话,按说手术之后一段时间就可以回纳了,不用老挂着这个。但手术后一个月了,发现癌细胞依旧有浸润,就成了眼下这个样子。现在需要的是控制癌细胞之后,再回纳。
在临床上就有发现,这个癌细胞吧,有时候不动手术不碰它,它发展的还很缓慢,但一旦碰了,坏了,急剧恶化。
眼前的病人就属于这种情况。
正号脉呢,电话响了,是肖允谦,她接起来,只‘喂’了一声。
肖允谦一听就知道可能说话不方便,他忙道:“桐桐呀,若若的情况我知道了,你在哪里,今晚能腾出时间给她看看吗?”
“我号过脉了,回头我给开个方子也行……”
“主要是她不配合呀!”肖允谦就道,“你看,要不等你不忙的时候我带她过去?改天也行。”
那就不合适了!桐桐就道,“那今晚过来吧,我给您一个地址。”
好的!
桐桐报了新房的地址,然后挂了电话,继续给病人抓脉,之后开方子,“这比单纯的不动难处理,所以,得需要耐心。”
需要耐心,就是说还能继续生存下去,能控制癌细胞发展,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桐桐将方子递过去,“也是七天,用完之后拍个片子之后咱们再说,成吧。”
好的!好的!
四爷就在外面的厅里坐着,很客气的把人送出去。然后跟家属握手的时候被人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他:“…………”直接收钱这个事,其实不是太体面。改明儿得给家里随处放个什么小东西,方便人家走的时候体面的把钱留下。
这会子下一个病人还没出来,四爷把信封放在了进门放钥匙的柜子上,边上也还没添置什么摆设,就是桐桐挂了一串钥匙。他把装着钱的信封放好,这么着好像还不明显,便又拿起来将钱往出倒了倒,半露不露的,有那么点意思呢,又从屋里取了一本书要遮不遮的盖在上面:嗯!看起来自然多了。果然,再送第二个病人出门的时候,人家就不做往人手里塞钱这么叫人尴尬的事了,瞥见那边放着个信封,这病人的家属就把信封放在书本的上面,然后跟四爷握手告辞,“知道林大夫忙,替我们道一声辛苦。”
好的!一定。
肖允谦带着肖若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边上的柜台台面上放着好几个鼓囊囊的信封了。
“肖教授。”四爷将人迎进来,“快请进。”
肖允谦认识四爷,跟四爷握了手没急着松开,而是环顾房子,“新房?”
“对!准备的婚房。”四爷说着把人往客厅让,然后指了指大门另一边的书房,“里面还有病人,稍微等等。”
肖若朝四爷点点头,跟着坐客厅去了。
客厅里还有人等着呢,不过都没说话。
屋子不大,看诊那屋的门留了个缝隙,能清晰的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肖允谦注意去听,是桐桐的声音,又不是熟悉的那个桐桐的说话的语气。也是!他跟这个孩子接触的太少了。
“……摘了一个肾,还觉得没事?谁告诉你没事?两个眼睛,没了一个也能看见东西,那摘了一个眼睛试试看?肾既然摘了一个了,你现在身上的九成的不舒服,根子都在这一个肾上。你这个得特别小心,需得长期调养……”
“每天得吃药吗?”
“不用!给你开方子,应着季节吃。春夏秋冬四季,一到季节就吃三幅。春夏一幅,秋冬一幅,别混了!”
那我宁愿每到换季的时候节再找你复诊一次。
都行吧!先这样。身上觉得舒服了,你也不会总想着找大夫了。
给开了方子,病人拿了方子出来了。等着的两女人起身往书房去了,肖允谦看着瞧完病的两口子,出来往出走的时候,又往柜子上放了一个信封。
这钱挣的,有数吗?
四爷把人送回来,把其他一次性杯子都收了,这才又给肖家父女添了茶,“今晚只应了八个人,进去的是最后一个了,快了。”
“不着急!”肖允谦就低声问:“桐桐这一步跳的很漂亮,中医晦涩,竟是能学到这一步,难得。”
“没有捷径的人,只能下苦功夫。中医呢,苦功夫到了,就学成了一半。至少中药上,有她一席之地。刚好又遇到名师看上这份苦功夫,肯指点,帮着她从量的积累过度到质的飞跃……”
肖允谦面无异色的点头,但却也知道,这话里未尝没有带话。那一句‘没有捷径的人,只能下苦功夫’当真是一击命中。
这孩子判给了白云,便是不用肖家,只白云跟廖主任的关系,她帮不了桐桐吗?廖主任学的就是中医,孩子真要是有这个意向,找个入门的师父难吗?
说到底,还是没用心!
白云的责任大,但自己又何尝无辜?这个话题没法说了,刚巧这个病人更省心,没多大功夫出来了。四爷去送去,肖允谦拉了肖若起来,“没关系,你姐姐怕什么,咱们进去吧。”
桐桐坐在大桌案后面,靠在椅背上,明显有些疲惫的样子。手里捧着个大杯子正喝水呢,也没起身,“不是外人,随便坐。”
这样的桐桐对肖允谦来说,是极其陌生的。就见她利利索索的扎了丸子头,忙活了一天了,头上有不少碎发,脑袋毛茸茸的,却是最自然的状态。身上穿着个白大褂,利利索索的。
这会子把杯子放下,就说肖若:“下午你跑什么呀?”
肖若嘴角动了几下,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最近忙的很,忙什么你也看见了。这一学期也没顾的上问你。你呢,就是刚过年开学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一学期而已,怎么就成了这样了?”说着,就看了肖允谦一眼,“要不,叫肖叔叔去客厅等着,咱俩说说话?”
肖若微微点头,但就是不看人。
肖允谦赶紧起来,“行!你跟你姐说话吧,爸在外面等你。”
人一出来,门一带上,肖若的眼泪就又下来了。
桐桐这才起身,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了,挨着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说吧,怎么了?”
肖若抬起头来,眼泪就跟止不住一样,一滴接着一滴,不间断的往下落。
桐桐心里叹气:“你知道了?”
肖若把头一个劲的往下埋,哭声堵在嗓子眼,不敢哭出来。
桐桐就说,“你十八|九了,知道了,受不了!可大哥……打小就知道,他有点强迫症和洁癖……你不知道吧?”
肖若愕然的把头抬起来。
“我应该是比你知道的早点。”桐桐又说,“我还知道我满月的时候,她跟那个男人偷情,被我爸撞见了……堵在床上。我爸问她,孩子是谁的,她说不知道……”
肖若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然后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
桐桐就笑,“看!遇上这样的妈咱们都选择不了。你就当她是你这一辈子的劫难。大概是上辈子咱们都欠她欠的太多了,这辈子她来讨债来了。要不然呢?把自己逼出毛病来?不值呀!她不值得你如此,对吧?”
肖若终于从嗓子里憋出一声压抑的哭声,那一声声的都像是从胸腔中挤压出来的,好似要把心里的那股子不可言状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一般。
桐桐这才将针迅速的下在头上,“别憋着,吐出来,把憋在胸口的那股子气吐出来……”
吐出来了,好似冲的嗓子都疼!
这一吐出来,她哇的一嗓子大声的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