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里的爷家里却频发怪。不是家畜突然暴毙,就是财产遭受损失,家仆夜里总听到诡异的动静,当家主母也一病不起。
的地主爹求助算卦大师,大师说要找一八字属阴的女孩嫁进来,还规定进门后必须身穿大红嫁衣满一月,且不开讲,才驱赶邪物,倘若未满三十天揭下盖头,全家都会有血光之灾。
侯颖扮演的就是这为了冲喜娶进门的娘。
那是烈日炎炎的下午,知了在树上发狂,狄影第一次见到侯颖。
“这是狄影哥哥,这是侯颖妹妹,你们两连名字都很像。以后组里的人再叫影,不会两一起答应吧?”副导演打趣说。
“叔叔以后可以叫我狄影,”狄影把的当真,“我年龄大,不用再叫名了。”
侯颖还有长开,脸蛋晒得红彤彤,她妈妈帮她打了把遮阳伞。
副导演还在开玩笑:“影有媳『妇』了,娘子好看吗?”
年纪还,对异『性』好不好看有什么概念,从就被教育要懂礼貌,于是回答:“好看。”
辛导听了也笑呵呵地说:“侯颖第一次拍戏,有验。你既是‘相公’,又是‘前辈’,要多教教她。”
狄影乖巧地点点头。
横店热的那几天,气温高达三十几度。
季子还在努力搬柴,搬得大汗淋漓,狄影拍戏时因为担心而走神被ng四五次。
辛导倒生气:“影,是不是太热了?下来休息一下,多喝点水,这天不注意很容易中暑。”
“那谁!”呼唤场务,“先拍几条女主的戏!”
狄影退下来,被好几人围着,遮阳伞、风扇、冷饮统统到位。季子在不远处抹了把汗,投来的目光只有羡慕。
狄影想把也叫下来歇着,却有这权利,只眼睁睁看着抱着捆柴又跑远了。
拍摄现场突然『骚』动,一群人围过去,又在喊声中散开,副导演抱着昏『迷』不醒的侯颖跑出人群,冲到附近的树荫下。
狄影跟其人一样探着头望,过了会儿季子浑身大汗地跑过来,狄影把才喝了几的冷饮往手里一塞。
季子一气喝光,把从大人那里听到的消息转述给狄影。
“我听副导演叔叔说,那晕倒的女生好像是中暑。隔壁剧组昨天有人中暑,今天全组放假,要是咱们也放假就好了,再拍下去我也快中暑啦。”
等了一阵,剧组宣布白天暂停拍摄,改拍夜戏。
虽然只白得了半天假,两人还是高兴得要命,跑去狄影的房间里吹风扇。
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俩也不在乎,认真复习了外语。
季子学得很快,狄影故意教得很慢,因为教完这26字母,就得教那一句了,又不傻。
晚饭后,负责照顾狄影饮食起居的阿姨从外边回来,打行李里翻出一罐痱子粉。
孟鹭给准备了各种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狄影再热也不起痱子,这罐痱子粉倒现在都打开过。
“影,我刚才去看姓侯的那丫头,她这几天身上起了不痱子,怪可怜见的。你把这给她拿去,也心心人家。”
狄影还记得辛爷爷嘱咐过要照顾她,便应下来,拿着痱子粉去了侯颖下榻的房间。
姑娘坐在床上抽泣,她妈妈跟她说要来拍电影,当大明星,她哪里想过拍电影会这么辛苦。
她的妈妈正冲着副导演发脾气,很不客气。
“这么热的天,让我女儿在外面暴晒,有有人『性』?知不知中暑严重是会死人的,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我要去跟记者爆料,辛导的剧组故意虐待儿童演员!”
副导演多一不如一,低三下四地赔笑:“考虑不周确实是有,怎么可故意虐待,进度刚好拍到这里,你家女儿拍摄之前,狄影也拍了挺长时间不是么。”
“你现在是在说我女儿更娇气?男孩和女孩的体质一样吗,要是换成你的女儿,我才不信你舍得让她在毒太阳下面晒这么久!”
狄影敲门进去,还说明来意,侯颖妈妈见到,立刻换了一张脸。
“哎呀影啊,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家颖的吗?你看这天热的,真是辛苦你们两孩子了。咱就是说,剧组为了省钱赶进度,也不不顾演员死活。要是狄氏集团的爷有点什么头疼脑热,剧组就是砸锅卖铁也不够赔的呀!”
狄影听她讲怪怪的,有点不舒服,把痱子粉放下就想走。
“阿姨让我把这送过来,我先回去了。”
“急什么,过来坐会儿,跟你妹妹说说。”
狄影摇摇头:“外面天不热了,我还要回去准备夜戏。”
她立刻扭头对自己女儿说:“你看看人家影,多努力,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学学。”
说着又拿出一袋进曲奇,塞到狄影手里。
“你来一趟,阿姨也招待你什么,这包洋饼干你拿去吃。”
狄影见是食物,季子一定喜欢吃,高高兴兴收下。
“谢谢阿姨!”
狄影出门走了两步就看到季子,正往片场的方飞跑,压根往这边看。
狄影喊的名字,季子回头发现是,差点刹住脚。
“影哥哥!”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一直在屋里等你,你回去,片场通知集合点名,要来不及了!”
错过点名拿不到加餐,白天发的盒饭会被爸扣下,只有半夜这一顿完全属于,所以季子一直很喜欢夜戏。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狄影晃晃手里的曲奇。
季子急着去点名:“谢谢影哥哥,我先藏到我的秘密基地!”
“什么秘密基地?”狄影听了十分好奇。
谜底不久后便揭开了。
隔壁古装剧组听说要拍什么草船借箭,运来好多草垛堆在交界处,副导演早上还为地盘被占的缘故跟隔壁剧务吵了一架。
季子不懂大人的法则,这些半人多高的草垛对来说就是宝藏。
拉着狄影爬上草垛,得意地炫耀。
“在这里睡觉,避风又软和,藏东西也不会被发现。”
把手伸进草垛里,找被藏起来的曲奇饼干,『摸』了空。
“奇怪,我的饼干呢?”
焦急地扒开干草翻找,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把食物留起来,想等收工后好好享用,却怎么都找不到那袋花花绿绿的包装。
饼干不翼而飞,季子崩溃得嚎啕大哭。
狄影手足无措地安慰,当然知食物对季子意味着什么,只是想到丢失一包曲奇对的打击那么大。
“别哭,不就是包饼干吗,我去给你买,我给你买十包好不好,你别哭了。”
“给你死老娘嚎丧呢?兔崽子!”季子爸顶着张令人作呕的脸,嘴里吧嗒吧嗒嚼着食物,碎渣四溅,“就知你近瞒着老子偷吃!”
手里拿的正是曲奇的包装纸,里面的饼干大部分进了的肚子,剩下的也被大把抓着往嘴里扔。
季子被从揍到大,见到,连哭都不敢,爬下草垛溜着边站。
季爸上去就是一脚:“我让你偷吃,我让你偷吃!养了你白眼狼!”
验告诉季子哭喊只会被揍得更惨,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忍下来。
狄影跳下去,挡在季子前面。
“那是我送的饼干,你才是偷吃的人!你连孩子的盒饭和零食都要霸占,真不要脸!”
“喝!找到靠山了是吧?”季爸隔着狄影继续骂儿子,“给你吃还护着你,有本让这屁孩养你一辈子啊?”
“我就养怎么了,你以后离远一点!”
“『毛』还长齐呢,敢跟老子这么说,我看你也欠揍!”
季爸也朝着狄影一脚踹去,狄影反应机敏,往旁边一躲,这一脚大部分踹空,只挨到一点。
狄影刚要反击,瞥见远处过的两人似乎是自己剧组的工作人员,捂住肚子“哎呦”一声跪到地上。
两人都听到了动静,赶紧跑过来,看见受伤的是狄总和影后的宝贝儿子,紧张得不得了。
“影!影你吧?”
“怎么回?是不是这人动的手?”
狄影贡献了生平好的演技,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还用尽全力指着一旁的季爸。
“是…踢我……”
“……你这狗娘养的,还会碰瓷?看我不打死你!”
暴躁地扑过来,工作人员一拦住,另一果断报警。
其人也被动静吸引过来,发现影被臭名昭着的流氓踢伤,火冒三丈,脾气不好的叔叔们赶在警察来之前暗中招待了好几下。
这些人中着急的就是季子,一直紧张地顾着受伤的狄影,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狄影趁所有人注意,用力捏了下的手,冲比了鬼脸。
季子似乎明白了一点点,只是眼泪一时收不回去,留在眼眶中打转。
一场闹剧平息,季爸是横店有名的无赖,数不清这是几进宫,警察也拿办法,每次都是进去被教育一下,两天,又放出来。
季子的处境变得更糟,想方设法瞒着狄影,不想再连累。
剧情终于进展到侯颖饰演的娘子嫁进爷家,侯颖妈妈却说什么也要罢工,不肯让女儿演了。
“你看看这戏服,里三层外三层,冬天都当保暖内衣穿。还有这盖头,戴上后连气都不透。我女儿前不久才中暑晕倒,你们让她穿这演戏,是不管她死活吗?”
副导演无奈解释:“那时候的嫁衣就是这样,因为贵重所以繁琐,做单薄了显得廉价。这一段是咱的重头戏,所有室内戏都尽量安排在傍晚,您让孩子坚持坚持,一周就拍完了。”
“你看看我女儿身上起的这些痱子,再看她晒爆皮的脸蛋,抹防晒霜都不好。我家颖以后是要当大明星的,再这么晒下去脸就毁了!”
“那你说怎么办?剧组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档期都是提前定好的,又不可为你女儿一人等到秋天!”副导演气得也想撂挑子不干了。
侯颖妈妈看着红盖头,突然有了主意。
“这段戏不是从头到尾禁止摘盖头吗,既然蒙着脸,谁演不是一样,找跟颖身形相仿的孩来不就行了?我看常跟狄影在一起的那群演,跟我女儿高矮胖瘦差不多,让来就挺合适。”
“你说找替身?可这一段戏,几乎是女主重要的戏份了,你请替身来演,后这角『色』到底算谁的?”
“这还用问?当然谁『露』脸算谁的了。蒙着脸,又禁止开,既不需要演技,又有台词。不说出去,谁知是替身,这么出来跑群演,家里应该挺困难的吧,大不了多给几辛苦钱。”
副导演边踱步边『揉』脸,被高温和压力折磨得失去考力,一会儿觉得此举不妥,一会儿觉得这是当下唯一想出的解决方案。
“我去跟辛导商量下,不过好别抱太大希望。女主可不是蒙上脸往那一坐那么简单,要是的表现不让辛导满意,你还是尽早想想怎么让孩子克服一下,剧组的进度不耽搁在一人身上。”
季子在去找狄影的路上被叫住。
“季子,来来来。”
副导演把人唤过来,从头打量到脚,侯颖妈妈这一点说的倒是错,两孩只看身段的,确实难分彼此。
“季子,想不想演戏呀?”
季子天真地眨巴着眼睛:“副导叔叔,我不是天天都在演戏吗?”
“不是你平时演的那种龙套,叔叔这次啊,给你机会,演女主角。”
娘子穿着大红嫁衣,蒙着红盖头,被造型师从外面领进来。
浑身上下写满拘谨,对环境的生疏、对未知的恐惧、对人生的茫然和对命运的妥协,齐齐体现在这被迫年幼出嫁的娘子身上,每迈出一步都心翼翼。
辛导情不自禁夸了声:“好!”
这就是想要的那种怯生生又温顺的感觉。
副导演跟确认:“辛导,您觉得这效果还符合您的预期吗?”
“特别好!”辛导赞许,“想不到丫头还挺有演戏天赋。”
副导演心中有了三分把握,跟造型师摆摆手,蒙在脸上的盖头被揭下,『露』出一张清秀的年面孔。
辛导愣住:“这是谁啊?这不是颖丫头,到底怎么回?”
副导演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特别夸张了侯颖不耐热的症状。
辛导摆摆手:“不妥不妥,这像什么,想当演员怎么不吃苦。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影也喊着受不了。”
“侯颖倒也叫着累,就是客观身体扛不住。您要是强行让她上,搞不好演两场又要晕倒,中暑这种还是很危险的,万一出点什么,对电影的碑影响也不好。是用替身这吧,传出去也不好听,您想想看……”
声音越来越低,季子隔着盖头听不真切。
的眼前只有一片朦胧的红『色』,双手局促地扣在一起。
跟影哥哥约好,今天把后三字母学完,就可以学想学的那句。连招呼都不打就放鸽子,影哥哥会不会不高兴。
可又想起换衣服时侯颖妈妈交代自己的。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摘下盖头,也不要开讲,你只要老老实实地按照剧本演,拍摄结束后给你替身的钱,比你现在当群演赚得多多了。是你要是暴『露』身份,让别人知你是冒牌货,那就一分钱都拿不到,记住了吗?”
“可是,跟影哥哥也不说吗?”天真地问。
“狄影?再怎么着也是孩,以后接受采访的时候万一不心,跟记者说漏嘴了怎么办?听,拍完这段戏,阿姨送你想要的礼物。”
季子听到礼物,眼睛发亮:“影哥哥对我特别好,我也想送礼物,是我有钱。”
“你只要把这角『色』演好,把身份藏严实了,想送你影哥哥什么礼物,阿姨买给你。”
季子低着头,一根根掰着自己的手指,心中默算再过几天,就可以得到一份送得出手的礼物,给影哥哥一惊喜。
……
狄影前一天晚上左等右等,季子也来,今天在片场也见到人,有些担心。
想到那不要脸的爸爸,就更坐立不安,连演戏都心不在焉。
“爷,老爷说、说、娘子到了,让、让你去门接、去接。”
“卡!”辛导叫停,“怎么回?这么一句说的结结巴巴,有人教过这孩子练台词吗?”
副导演:“不好意,孩子紧张了,让再来一遍。”
狄影突然站起来。
辛导和蔼地问:“影,怎么了?”
狄影皱着眉头:“这不是季子的台词吗?”
副导演想到记得这么清楚,脸上表情一僵,干笑着解释说:“季子有点特殊情况,今天来。这是的季子,这段时间代替演这角『色』。”
“什么特殊情况要突然换人?就算真的有,也不会不跟我说一声就走,是不是爸又打了?”
狄影着急:“一定有,不然不会一声不吭离开。”
工作人员都好奇地盯着,这爷虽然出身高贵,可进组这么长时间从来有犯过爷脾气,更有过像这样中断拍戏的情况。
倒是侯颖,身子骨柔柔弱弱的,常拍一会儿就要休息一段时间,比狄影更像有钱人家的娇贵大姐。
辛导心虚,暂停休息,让副导演为狄影“解释”清楚。
“影是这样的,有剧组在招儿童演员,台词和薪水都比这边多,季子爸就把人带去那边客串几天,等演完了就回来。昨天走得急,让我跟你说一声,被我给忘了。”
狄影不是很相信:“真的吗?”
副导演把点名表拿给狄影看,有季子名字的那一行后面写着“请假一周”,怕不认识,还特地念了出来。
“看,我有骗你吧。”
“……”
年幼天真的狄影接受了这解释,却并不开心。
去别的剧组,盒饭又要被爸霸占,到时候谁会给东西吃,会不会又要饿肚子?
肯定是爸为了钱强迫去的,季子才不会舍得离开自己,去别的剧组打工。
重开机,临时赶鸭子上架的“季子”勉强把台词顺下来,虽然依然不尽人意,辛导这次要求那么高,让过了,剧情继续往下进行。
地主家的爷带着几分不适宜的怨气,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院子门,等待迎接娘进门。
酷夏,草木无精打采,连知了都有些叫累了,青石路仿佛冒着烟。
载着娘的花轿停在大宅门外,乐队吹吹打打,看热闹的人人头攒动。
娘子身穿繁冗华贵的嫁衣,蒙着厚厚的红盖头,被两女人扶下轿,一步一颤。
每迈出一步,都心翼翼。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怎么娘子这么啊?这家娶的是童养媳吗?”
“你不知?地主老爷家闹鬼,这是给儿子找了媳『妇』,要给家里冲喜呢!”
“那这女孩也怪可怜的,万一嫁进去,被鬼上身怎么办?”
家仆点燃了门的鞭炮,热闹的爆竹声响彻整条巷子,孩子跑过来边拍手边嬉笑,有人往地上洒了把铜钱,孩们便抢着去捡地上的钱。
娘子什么都看不见,只在旁人的搀扶下前行。别人让走,便走,让转,便转。
进门时,女人忘记提醒留意脚下,被门槛绊倒的失去平衡,前扑倒。
狄影离门近,下意识前一步,穿着大红嫁衣的季子扑了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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