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影靠演技吃饭二十余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装修方面也天赋异禀。
这间出自他手的豪华婴儿房,人生最没有遗憾的人见了,都恨不得重生体验一把婴儿生活。
他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认可他作品的并不只他一个,小凹正在兴奋地追逐一只球,把婴儿房当成了大型游乐场。
忽然一个外力从天而降,揪着后脖肉把它拎到半空。
“吱吱吱吱!”
“好玩吗?是不是感受到了出生在有钱人家的快乐?人只能选择努力,但没办法选择出身,你倒是选对了出身,可是你选错了物种!”
粉嫩小爪在空中交替画着弧线,遭到了无情的嘲笑。
“你舞的那是什么,八倍速的太极吗?”
“吱吱!”小凹尖叫抗议。
狄影在它扭动的肚皮上弹了一下。
“不要太得意忘形,等凌霁消气,不再需要你这个挡箭牌,就把你送回东北皮草厂,跟你失散的兄弟姐妹团聚。”
“吱!”
小凹全力从他魔掌下挣脱,跳到他脸上,又踩着他的头蹦回地面,飞快地逃走。
“你这傻貂,还蹬鼻子上脸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一通鸡飞狗跳之后,狄影成功地从爱斯基摩冰屋里薅出了小凹,正要给它上一堂尊老爱幼的品德课,外面传来玻璃打碎的声音。
“这怎么,小的闹事,大的拆家?”狄影把小凹放在肩头,“算你走运,去看看你娘在干嘛。”
狄影循声来到厨房,流理台上堆放着天平、砝码、温度计和量杯,唯独不见人影。
狄影试探着叫:“凌霁?”
被点到名的人从流理台后站起身,手里捏着几片玻璃碎片,表情不大自在。
“咳,”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我在给小凹冲奶粉。”
“所以你现在是觉得买来的奶粉纯度不够,想对它进行化学提纯?”
狄影指着桌面那些不该出现的器材。
“但凡这会儿家里来个朝阳群众,咱俩百分百被抓去尿检你信不信?”
凌霁:“我只是在称重和测温,说明书上写着,每4.5克奶粉用30毫升40摄氏度的温水冲调。”
“那也不需要动用天平吧?虽然我没带过孩子,不过生活常识告诉我奶粉罐里应该配备量勺。”
凌霁的表情有点古怪,眼神往一旁心虚地飘。
狄影:“所以里面的确有量勺对吧?”
“我见到了,但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狄影对于凌霁可能缺乏某些生活常识这一点上,有了新的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缺陷,出现在凌霁身上居然有点可爱。
“首先你的问题在于不该徒手捡玻璃,容易划伤自己不说,万一玻璃碎片混进奶粉,被小凹喝下去,是想黑发人送白发貂吗?”
凌霁小声:“……哪有那么夸张。”
狄影借着他的手把玻璃丢了,将人按在一旁的高脚椅上,随手把小凹塞进他怀里。
“你俩老实坐在这儿,看哥给你演示如何完美地冲泡奶粉。”
“吱吱。”
狄影用热水烫过所有容器,兑好的温水滴到手腕上测温,加入一平勺雪貂宝宝专用奶粉,搅拌均匀再过滤气泡,奶瓶交到凌霁手上时温度刚刚好。
凌霁接过去,满脸写着——虽不愿承认,但确实比自己强。
狄影好整以暇地靠着流理台,欣赏凌霁抱着小凹、小凹抱着奶瓶狼吞虎咽的画面。
“凌老师,你怀里抱的要是个人类婴儿,这画面温馨得想让人立即成家。”
“不是又怎样?”
“不是人类,只想让人立地成佛,收了这妖孽。”
凌霁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你这是物种歧视。”
“我这是捍卫物种进化。”
凌霁垂下眼,小凹吃奶正欢,凌霁伸手轻揉它圆滚滚的肚皮。
“不是说没带过孩子吗?这么熟练看起来可不像新手爸爸。”
凌霁这个敏感精,冲奶粉的动作熟练了点都要起疑心。
“有一部年代久远的冷门电影,你可能没看过。17岁的男高中生意外捡到个婴儿,迫于各种理由不能曝光他,被迫当爹又当妈。”
凌霁头也没抬地接道:“《捡到的婴儿竟是我自己》,11年前上映的电影,兰道岩导演,你演里面的男高中生。”
狄影情不自禁地鼓掌:“这么老的烂片你也看过,我还以为酒会上那句话只是客气。”
“你冲奶粉的本领就是在那部电影里学的?”
“何止,还学会了换尿布,可惜你儿子不给我这个机会。”
“也不算你拍的最烂的电影,至少好过拿锑犬奖的《罗密欧与猪过夜》。”
对照演艺行业最高荣誉金犬奖,民间恶搞出了反向最高荣誉锑犬奖,一年一度颁发给全民票选最烂的院线电影。
这个命名的来历,不是因为锑是一种不值钱的金属,而是因为它的化学式是sb。
sb-dog-prize,听上去就能感受到这个奖项杀伤力有多强。
“你可真会安慰人,你是不是专门花时间研究了我的黑历史?”
“你不值得我去花时间研究。”
“你知道吗,跟我搭戏的小演员当年才一岁,去年我们一起上了怀旧综艺,他还喊我影叔叔。小孩儿发育得特别好,我都怀疑是不是拍戏时我把他喂得太好了。”
“可我明明记得综艺上导演说你喂奶时ng次数太多,人家才会在杀青时胖了六斤。”
“凌老师,有没有人夸过你,不仅记忆力好,还擅长把天聊死?”
“嘘——”
凌霁站了起来,狄影这才发现奶瓶已经见底,但还被小凹执着地抱在怀里。
它意犹未尽地叼着奶嘴,嘴巴时不时动两下,两只眼睛却紧紧闭了起来。
“小凹睡着了。”
凌霁伸手去取奶瓶,一连试了两次才把奶瓶从它爪里夺下来。
“婴儿房被你安置在哪里?”
狄影绅士地比划:“这边请。”
凌霁在进入婴儿房的瞬间愣了愣,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回头用眼神询问,狄影得意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哥布置的,厉害吧?
凌霁也回了他一个眼神,狄影读懂了,两只眼睛里分明写着:夸张。
小凹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婴儿床上,小心到狄影都觉得多余。
“不用这么仔细吧,这家伙睡着后跟死了一样。”
狄影恶作剧地拎起小凹的右前爪,松手,小爪掉落,小凹毫无反应。
“你看,怎么扒拉都不醒。”
他还想换另一只爪如法炮制,手腕被人扣住。
视线与凌霁对上,狄影才想起来寒潭不开心的时候是会散发寒气的,他感到自己的手腕正在结冰。
狄影被凌霁拉出婴儿房,坏消息是结冰部位已经蔓延到胳膊肘,好消息是肢体接触也许是对方释放出的一种信号。
毕竟在这种孩子出生不久的三口之家,把孩子哄睡后,年轻父母往往抓紧时机,享受得来不易的二人生活。
狄影靠在墙边,用自己最性感的嗓音,缓缓道:
“凌霁,孩子睡了,有句俗话你肯定听过,春宵——”
凌霁撇开他的手。
“我睡哪?”他问。
狄影用未冻的那只手指了二楼某个房间。
凌霁进去看了一眼又出来:“这是你的卧室。”
狄影还在客厅,抬头回他:“我家只有一个卧室。”
凌霁不信,又把二楼每个房间查看了一遍,不得不信。
“你家这么大,怎么连个客房都没有?”
“因为我没有收留客人的习惯。”
“那么你让我住在哪?”
狄影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要么跟我睡,要么跟小凹一起睡它的雪貂专用婴儿床。”
凌霁面无表情:“我睡沙发。”
狄影立马就近霸占了沙发,不让他得逞:“千万别,显得我虐待你,要是被鹭姐发现,非捶死我不可。”
“那你睡沙发。”
“啊?”
没等狄影反应过来,凌霁转身进了卧室,把门反锁。
被晾在外面的狄影气笑,冲着空气喊了一句:“这好歹是我家吧!”
没有回应,狄影发泄式地拍了拍结冰的手臂。
“兄弟,别搁这cos冬兵了,没有媳妇还失去了你,是要我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狄影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醒来后身上多了条毯子。
他盯着毯子,心情复杂,这种感觉就像是——
以为自己有了家人,却发现自己无家可归;
以为自己无家可归,醒来后发现原来自己还有家人。
在亲情的温暖和孤独的落魄间反复横跳。
原来这就是“人巢貂占”的体验。
……不对。
狄影伸手去被窝里掏,掏到中途心有灵犀地抬头,刚起床的凌霁站在二楼,正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
也不能怪他这副表情,因为狄影自己也发现,毯子下鼓起小包,伴随他摸索的动作诡异地蠕动。
狄影脱口而出:“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凌霁冷冷回绝:“我对你的清晨运动没有兴趣。”
“什么清晨运动!”
狄影气愤地从被窝里抓出罪魁祸首——一只纯白色毛绒哺乳动物。
“吱吱吱吱!”
“小畜生,什么时候跑到我被窝里来了?你知道你害我被误会得有多惨吗!”
小凹:“吱!”
凌霁迅速别过头,不过眼尖的狄影捕捉到他脸上昙花一现的笑意。
准备打小凹屁股的手缓缓落下,顺势在它背上摩挲了两把。
凌霁转身回了卧室,狄影目送他的背影,无意识将小凹的毛揉得乱七八糟。
“冰山都能被你逗笑,你还挺有本事。”
“吱!”
狄影奖励了它一个奶瓶,小凹仰卧在他胸口心满意足地喝奶,狄影当着它的面刷起了手机。
凌霁的演技无懈可击,以至于他无法在对方身上找到任何破绽。
思前想后,可能唯有求助群众的智慧。
他随便登陆了一个xiaoyingzi47的微博账号,搜索“科学”二字,挑了个粉丝数最多的账号,点开私信开始打字:
投稿求助!跟我一夜情的男人给我生了个雪貂……
狄影盯着输入栏那行字皱紧眉头,会不会信息暴露得太多了?而且每个信息量看起来都像是捏造,很容易被打成恶作剧。
不行,得改一改,打个马赛克。
狄影删掉末尾几个字,修改:
投稿求助!跟我一夜情的男人给我生了个狗崽……
好像还是不合适,万一有关部门看到,把凌霁抓去解剖怎么办?
再改改。
狄影认真斟酌了措辞,又检查了两遍,还在做最后的犹豫,小凹一伸腿,踹到发送键。
金枪不倒鱼:投稿求助!老婆给我生了个狗崽,如何从科学的角度解释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