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打过来,钟情只感觉她半边身子都麻了。
脸颊上火辣辣地疼,摸上去,指尖都在颤抖着发烫。
活了二十七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父亲这么训斥。
钟情双眼含着泪,抬起头来看向眼前显然同样因为那一巴掌,无措站立着的中年男人,“爸,就因为这个,您打我?”
男人停了半会儿,似乎是迫于面子,又或许是因为作为父亲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此刻,他的双眼猩红,手指指着钟情,满脸的心痛。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呵,好一句为了我好!
钟情在心中冷笑,从小到大,她听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他们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她好!
狗屁的为了她好!
强迫她跟第一次相亲的人结婚就是为了她好?!
再说了,那特么是个什么人哪?
且不论他的外貌如何,就单是人品,钟情就不敢恭维。
事情是这样的,年前媒人约了钟情和一个男人相亲,之后那个男人就带着媒人和钟情去吃了一顿饭嘛,那顿饭吃得其实也不是很好,就一顿豆花儿饭而已。
跟那男人经过短暂的相处后,钟情觉得不太合适,便当即跟媒人委婉地表达了她的意思。
本来相亲嘛,也没有什么,相过就相过了,不喜欢也就算了。可没有想到,几天之后,那个男人到处去说就是她钟情借着相亲的由头骗吃骗喝!
本来桐城地方就不大,就是个小县城,人们的生活本就比较无聊。
好不容易逮着个好玩儿的事儿,人们就喜欢当做谈资到处去议论。
这一传二传,就传到了钟情父母的耳朵里,钟家这两口子都是农村人,一辈子都实实在在的,哪里被人用这么恶心的话戳过脊梁骨?
但也是神奇!
回来后钟家两口子并未站在女儿的角度去考虑,去说那个相亲下头男的不是,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钟情跟那个男人订婚。
理由是如果二人现在不订婚,就堵不住外面那群人的嘴!老钟家的面子里子就全都没有了!
听到这个,钟情也是很无语。
但钟情也知道,她的父母都是乡下人,因为家境贫寒,从小就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现在冒出来这种毁三观的言语,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可以容许这种观念存在,但要她认同,更甚者遵从……
那却是大可不必。
她没必要拿自己一辈子的婚姻大事开玩笑。
因此这段时间,只要钟父钟母一说起这个事儿,钟情就闭嘴,保持沉默,她白天就找机会出去,晚上实在扛不动了才回家。
对她这种早出晚归不着家的行径,钟母是极其不满。
今儿中午钟情心情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钟母又东拉西扯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说到了和小徐订婚的事儿上。
钟父也趁势敲打钟情,要她明事理,要懂事。
还说,“要是我是个姑娘,我去相亲,我要不喜欢,就压根儿不会跟人去吃饭!”这种刺激人的言论。
也就是这一句话,彻底把钟情心里的火点燃,当即在饭桌上就跟钟父吵了起来。
之后,隐藏在黑暗里的灰色情绪就像蒲公英的飞絮,一股脑儿的倾泻而出。
钟情大吐特吐,将这段时间所有的不满全都说了出去。
可爽过之后,就是“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回荡在整个饭厅。
想到那个相亲男做的那损事儿,钟情就艰难地呼了一口气。
再瞧着这荒唐的一巴掌,钟情的嘴角浮现出
她定了定神,扶了扶眼前的碎发,握住椅子扶手,看向钟父时,眼神却不同往常的坚定,“反正今天我话就撂这儿了,我不跟那个人订婚,你们要真那么喜欢,你们自己去订!”
“你——!”朱秀英简直要被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儿给气死!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你爸都这么大年纪了,每天还要奔波你的终身大事,我们不累?我们不辛苦?”
“又不是要你现在就和小徐结婚,就只是让你们先订婚谈谈恋爱,互相了解一下而已,人小徐现在在城里有房有车,而且还在单位里头上班,前景一片光明,据媒人说,人每个月还能拿好几十万的干股呢,人家现在能看得上你就算是你的福分了,你怎么还这么挑,这么不识抬举呢?”
听到老母亲苦口婆心说的这些话,钟情眉头紧锁,嘴巴抿得死紧。
她冷笑一声,擦干了眼泪,也不再客气,气急了的瞪向朱秀英,“我又没让你们奔波这些,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们做这些!爸妈,我知道你们是看人家里条件好,我嫁过去至少在经济上不会受苦。但我本身就不差啊!我犯得着去奢求那些?再说了,你们在看别人家里条件时,能不能再看看对方的人品,就请吃了一顿豆花饭儿到处去说我骗吃骗喝,在你们眼里,我就真是这样一个人?”
“爸妈,我真的求你们了,婚姻大事儿让我自己做主成吗?求你们了,真的,别插手!”
说到最后,钟情的身子软了下去,就连说话的语调已经带了祈求。
但钟父却态度强硬,“你现在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要飞了是吧?人小徐在这件事儿上做得是不对,但是人家家里条件是真的很不错,我跟你妈是过来人,还能骗你不成?钟情,我还就告诉你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老大不小了,跟着小徐是你人生中最好的归宿!”
朱秀英这时也在一旁打感情牌,苦口婆心的劝道,“情情哪,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就答应了吧!小徐人是真的不错!”
这两口子!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一硬一软,以为这么说就能让她妥协?
呵,不可能!
让她嫁,除非她去死!
钟情誓死捍卫自己的婚姻自由,在这件事儿上,她坚决不妥协!
朱秀英看着自家女儿这般,也是没法了,跺着双脚在原地歇斯底里地大吼,“那你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27岁了还不结婚,是要翻天吗?你知道外人怎么说我们一家吗?”
“好一点的就说你眼光太高,太挑;坏一点儿的就直接说你身体……”朱秀英说到这儿声音哽咽,偏头含着泪,不说话。
钟父见状,拉了朱秀英一把,继而又对钟情道,“和小徐订婚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反正都得给我先谈着!”
“爸!”
“别叫我爸!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没你这个女儿,你也别叫我爸了!”
钟父放了狠话,钟情一听,眼睛一酸,直接被气哭了!
眼泪水止不住地哗哗地往下流,除此之外,鼻血也簌簌地跟着往下流。
老钟家人丁稀薄,老两口也就钟情这么一个女儿,见女儿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在跟她们对吼,转眼间就流鼻血,当即吓得不轻。
一个手忙脚乱的打120,另一个则飞快的跑过来扶住钟情的胳膊,喊,“乖女儿,你怎么了啊?别吓妈妈,诶诶,女儿~~你别晕啊!”
之后,就是120急救车乌拉乌拉的开进小区,再乌拉乌拉地去往医院。
桐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
戴眼镜的老大夫看着眼前故意装晕的女娃,还有此刻明显着急的夫妻俩,只感觉脑壳嗡嗡地疼。
第三次了……
流鼻血进急诊……
啧。
神特么玄幻的理由…
老大夫实在是受够了这家人的破事儿,便招了招手,喊来一个年轻的助理医师。
“小叶,你来看下。”
说完,老大夫行色匆匆地离开,好似真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儿需要他去。
看到老大夫离开,钟父钟母焦躁极了,转而看见又有一个医生进来了,这才又抓着他的手,焦急地喊道,“医生,快救救我们的女儿……救救她……”
叶柯在临床待了也有一段时日了,期间也碰到过各种各样难缠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处理这种问题,他也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松手。”
叶柯皱着眉,表达着自己的不悦,转而继续道,“我是医生,我现在要看病,你们影响到我了,麻烦先出去!”
虽是温和的语气,但叶柯的身上却自带着一种难言的气场,就算是钟父钟母,也不得不乖乖听从。
钟父钟母依依不舍的望了望床上躺着的女儿,这才慢悠悠的走出去。
门咔哒一响,钟情就有动作了。
她首先是迷迷蒙蒙的睁开了一只眼,确认那烦人的爹妈是真的出去了,这才坐起来松了一口气。
而叶柯看着她这样,好像也并不惊讶。
也是嘛,前有两次流鼻血进急诊,只为躲避父母催婚,这早就在医院里传开了。
这再来第三次……
好像也习以为常了。
叶柯站在床边,冷峻的眉头下一双眸子却带了笑意,“就这么难搞?”
乐呵呵的笑意,带着些许嘲笑。
钟情斜着眼白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来试试?”
叶柯无奈的耸肩,“不好意思,我今年才24岁,还没到催婚的年纪。”
瞧瞧,这好欠扁的语气!
“呵呵,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钟情说完这话,也不打算跟这医生闲谈,说起了正事。
“帮帮我呗,医生!还跟上次一样,随便给我想个啥由头,让我在医院住几天呗!”
钟情求人的时候,嘴脸是不一样的。
刚刚还一副不屑的样子,转瞬间就变成了讨好。
叶柯被她这前后巨大的反差给逗乐了。
但作为医者,他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
“你本就没多大事,回去养一养就好了,让你住进来,纯属浪费医疗资源。”
叶柯说的这话的确也是事实,但钟情听着就是非常不爽。
“我也不住多长时间呀,就三晚而已。”
三天后单位就正式开工了,那时候她也就有理由不回家了。
钟情想得挺美,但叶柯却比她想象得更加无情。
“不可能。你没病,按照医院章程,我不可能收你!”
说完,叶柯便抬腿打算往外走。
钟情见状,连忙拽住了他。
“诶,别呀别呀!医生,你这样出去我父母不就知道我屁事儿没有啊?别出去,嗯?”
叶柯扭头,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少女……噢不,大龄少女,脑壳也开始像之前的老大夫那般疼了。
叶柯抬手扶了扶眉心,问,“你怎么就不谈恋爱呢?”
钟情回答得特别理所应当,“找不到合适的呀!”
叶柯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顿了半会儿才道,“找不到,也正常!”
钟情:“???”
什么鬼?
这24岁的小屁孩儿现在是在挑衅吗?
“弟弟,麻烦说话正常点!”说着,钟情还扭动了一下手腕,作势要打人的样子。
叶柯看着她这样,丝毫不畏惧。
“患者,麻烦态度温和点!”
说着,叶柯就大抬腿,打算出去。
钟情这下是真怕了,她连忙扑过来,拽住叶柯的白大褂,“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
口罩之下英俊的脸庞微动,叶柯忍住笑意,扭转过身子,看着她这副怂样,道,“知道错了就行!”
“……”
叶柯人品倒也还算可以,虽然没能让钟情住院“治疗”,倒也是借了他的值班室给她,允许她短暂借住。
对此,钟情自然是感恩戴德。
非得在叶柯把她父母打发回家后,请他吃饭。
叶柯晚上还得值班,就婉拒了。
钟情本也就是客套一下,既然人不想去,那她还省钱了呢。
自然也就乐呵呵的跑开了。
晚上,钟情便在叶柯的值班室里休息。
呼噜呼噜,她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