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上工前。
大队长谢家辉过来知青所,和知青们大概说了一遍队里工分获得制度。
“第一种,是按件记工。社员完成多少得多少。”
“第二种,由记工员根据社员每天工作表现,评定等级,再确定加减分。”
“还有一种,按照社员实际出勤时间,再结合劳动力强弱评定每日的工分。”
“男壮力工分满分12分,一般男壮力则是9-11分。”
“女壮力工分为7-9分,一般女劳动力为6-7分。儿童工分是2分。”
谢家辉念咒一样念完,就开始分配工作。
谢家辉顾念这些城里新来的知青干不了重活,统统分配去给小麦地拔草。
陈玉娇戴着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手套和帽子,和凌代曼朝着小麦地走去。
她们今天一人负责一亩的小麦地。
这活儿不轻松。
小麦快成熟了,摇摇晃晃的麦秆子飘着白色的小花,时不时就剐蹭一下皮肤,弄得人奇痒无比。
纵使陈玉娇带了手套和面罩,但还是被叶子刮得浑身难耐。
太阳当空照,越来越热了。
她看了眼才拔了指甲盖那么一点的地,泄气般坐在地上。
她真的是太高估自己了。
从来没有下过地的她,以为下地是这么容易的事呢?
太阳火辣辣的,烤得皮肤像着火。
每拔一根草,心窝子像喘成什么似的!
陈玉娇大汗淋漓,没过多久就瘫在地上,开始摆烂。
这时,远处金黄的麦子地一晃一晃的,传来一阵沙沙沙音。
陈玉娇全身绷紧。
这沙沙沙音……
好像是蛇……
顿时如临大敌。
陈玉娇不敢动了,离她最近的凌代曼还在十米之外的小麦地上。
她也不敢喊人,怕惊扰了蛇,突然竖起来咬她一下就完蛋了。
就这么心惊胆颤着。
突然一个高瘦的人影穿过茂密的麦田,走了过来。
他挑着一担水,光着脚,正是谢灿!
陈玉娇卸下心防,高兴道:“谢大哥!”
谢灿原本稳稳地挑着一担满满的水,听到这话,身躯一颤,水桶洒了不少水出来。
他低头看见了蹲在麦秆里的陈玉娇。
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脸颊晒得通红。
他漆黑的眼眸微暗,抿了抿唇。
什么也没说,挑着水继续往前走。
陈玉娇忙冲着他背影喊:“谢大哥,等一下!”
男人清瘦高大的身躯顿了顿。
也没有回头。
“你能不能帮我干下活呀?我实在是干不动了!你帮我,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她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而谢灿也只是停顿半刻,下一秒就急匆匆挑着水走了,并不理会她。
“哼,好绝情耶!理都不理人家!讨厌鬼!”
她望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泄气道。
谢灿不肯帮她。
她又干不完这些活儿。
眼看就要中午了,再不干,傍晚下工前准干不赢了。
怎么办呀。
陈玉娇沮丧地蹲在地上,继续摆烂。
突然,她听到背后传来一丝声响。
她弯了弯唇,悄悄回头,果然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男人。
他光着脚,一声不吭地蹲在麦田上,手指像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抓住杂草,两三下就拔掉了,动作干脆利索。
比她这种没有下过地的菜鸟,不知要好多少倍。
不一会儿的功夫,谢灿就已经把她周围的小麦地的杂草拔的一干二净。
日头升到头顶了。
陈玉娇对着男人柔声道:
“谢大哥,真的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人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中午我煮面条给你吃好不好?”
男人拔草的手指僵住了。
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汗涔涔的。
陈玉娇心疼了,掏出手帕,作势要给他擦脸。
被他侧头躲了过去。
谢灿眼神暗沉,声音既冷又哑的:“昨天跟你说了什么?”
“不要直勾勾盯着……”
她脱口而出,又连忙咬住自己的嘴唇,一脸嗔怨地瞅着他。
谢灿看见她都快把唇给咬破了,没由来的烦躁。
“松嘴。”
“哦……”
她瞅着他,眼巴巴地放开了咬紧着的红唇,样子十分无辜。
看得谢灿心烦意乱。
她明明神态乖巧,可丝毫不掩饰对他的企图。
见他冷着脸不说话,陈玉娇又试探地问了句:“谢大哥,中午我给你煮面条吃吧……”
“不用。”他拒绝道。
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冷漠。
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黏湿的钱币,递给她。
“这是你给我小妹糖果的钱。以后不要随便给她东西吃。下午,我会继续帮你把活干完。”
陈玉娇愣愣地接过那两张钱。
他昨天没有提起这件事,她以为他已经接受她的好意了呢。
原来并没有……
亏她刚才还暗暗自喜,以为他过来帮她干活,多少是对她有点意思。
却不想,他仅仅只是不想欠她而已。
谢灿说完,就扛着锄头,大步离开了。
她望着他高瘦的身影在金黄的麦浪里,逐渐化成一个小黑点。
才低头看着手上捏着的钱。
还是热乎的,还带了点汗渍,是上辈子她从他身上闻惯了的气息。
陈玉娇把汗湿的纸钱压在唇边,没由来的烦闷。
中午,陈玉娇回到知青所,和凌代曼合伙煮了两碗面条。
等吃完了,她继续来到地里上工。
下午,陈玉娇等了很久,以为谢灿不会再来,正打算回去和大队长说不要下午的工分了。
反正她还剩半亩的地,今天也做不完了。
这时候,谢灿出现了。
他把担子上的水桶放了下来,沉默着给她拔草。
男人做事效率极高。
不消两个小时,他就已经把剩下的半亩地给全部拔完了。
“等等!”
谢灿挑着水桶,正要走,闻言顿了顿。
陈玉娇急忙掏出一个白面馍馍,这是她先前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这个白面馍馍给你!你帮我干了一亩地,这是我欠你的!”
说着,把白面馍馍硬塞在他手里,怕他拒绝,赶紧跑了。
谢灿握住那个白面馍馍。
白得发亮。
柔软如她。
他把白面馍馍摁进胸口,望着女人跑离的方向,眼神逐渐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