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灿听到这话,牵绳的手指僵住了。
他对上女人的眼眸。
发现对方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这可和刚才眼尾通红,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截然不同啊。
耳边谢深还在聒噪地问他:“哎?灿哥,这个漂亮的女知青,你认识啊?”
“不认识。”
“话说这女知青乃真大啊……”
谢深嘿嘿笑着,一回头看见谢灿漆黑凶狠的眼神朝他扫了过来。
他一下子噤声了。
怎么回事嘛,现在连开开玩笑都不行了啊……
谢灿收回视线,驾着骡驹往前跑。
经过陈玉娇时,从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谢灿一下子就闻到了。
他浑身都僵了,攥着绳子的双手发白,拧得老骡驹嗷嗷嗷的叫了几声。
由始至终,他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等谢灿的骡驹车过去,陈玉娇才含着笑拍了拍驾驶窗:
“徐知青,开车吧。”
她这一拍,还混合着淡香飘进驾驶窗,徐正清听到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哎!哎!”
张艳和陈玉娇不对头,但在徐正清面前,也没说什么,只是死死盯了她一眼,怪她自作主张。
李秀丽也是,瞪了她一眼,害他们只能慢悠悠跟在骡驹车后面!
“都瞪我干什么?没看见人家板车后面还装着柴火等着卖?晚了人就要饿肚子了!
谢灿刚才还帮忙推了车呢,做人以怨报德,可是要开大会批评的!”
原本还忿忿不平,想要呛陈玉娇几句的大娘们,听到这话,一口气哽噎得不上不下,脸憋得通红。
陈玉娇见了十分痛快!
可算是报了刚才这些大娘辱骂谢灿的仇了!
薛月华笑了笑,状似无意道:“陈知青昨天刚来的,怎么就认识谢灿了呢?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人家谢灿是你家大哥呢?”
大娘们的八卦心又起来了,竖着耳朵听。
张艳则双目喷火,用眼神在警告她敢背叛她大哥试试!
陈玉娇对上薛月华的眼睛,笑眯眯道:
“被你说对了。谢灿是我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的堂侄子,按照辈分,我该叫他一声哥。有什么问题吗?”
薛玉华盯了她许久,揉出一个笑:“陈知青,这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呀?该不会编话本出来诳我们的吧?”
“薛知青,你也说我们昨天才认识的,我没有必要事事都和你说吧?”
薛月华被呛了下,含着笑不说话了。
其他人听不出两人之间的弩拔剑张。
倒是很惊讶陈玉娇和村里混混的关系。
连看她的眼神都下意识带了点鄙夷。
可目光扫到她身上的白裙子,手腕的手表,想讽刺的话就这么压下了。
只凑在一旁,不断抱怨着前面骡驹板车跑得真慢!
陈玉娇托着手,遥遥地盯着前面脊背挺直的男人。
谢灿不用回头,也感觉得到背后那道火辣的目光。
他手里的绳子越攥越紧。
勒得老骡驹一路嗷嗷直叫。
在一个转弯的路口,谢灿佯装随意回头。
果然看到那女人还在直勾勾盯着他!
谢灿咬紧牙关,这女知青真不害臊!
乱叫男人哥不算,还专门盯着男人看!
“咦,灿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啊?晒得吗?”
谢灿不理会谢深,黑着脸,只把车赶得更快了。
没过多久,镇子就到了。
陈玉娇和谢灿在镇子口就分开了。
徐正清把车停在路边,跟大伙说好了两小时后集合回村。
薛月华温柔地笑着,问陈玉娇要不要一起去集市。
陈玉娇拒绝了,和凌代曼先去了供销社。
她大概知道薛月华怀有什么目的了。
既然明确了对方是敌人之后,那就没有必要再装了。
一只八十公分的铁锅,花掉了陈玉娇和凌代曼两张工业票券和两块钱。
也不便宜了。
好在两人都是不缺钱的。
在供销社,一口气买了富强小面粉,白砂糖,花生油,粳米还有鸡蛋这些时下紧俏品,惊得售货员差点要叫她们祖宗了!
陈玉娇各种东西都各买了一点。
虽然她空间里有大把食物,但是也不好随便拿出来。
只能每种东西都买一点,回头从空间里拿什么,再混进去,也没人会注意到了。
两人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买了一遍之后,凌代曼还想再去买点雪花膏什么的。
陈玉娇空间里有护肤,就没跟着她去。
只说等会儿到拖拉机集合,扭头就往谢灿卖柴火的菜市场方向走去。
在一片熙攘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他高瘦的背影。
“三毛钱一担柴火,不能再多了!”大妈讨价还价,还一脸鄙夷。
“你也不看看你卖的柴火,这么湿,能烧得起火吗!三毛钱!不卖就算了!”大妈作势就要走。
可陈玉娇明明看到,谢灿他们砍的松柏枝不长不短,条条碗口粗。
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而这大妈明显是故意为难人的,没准是认识谢灿,看他成分不好,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呢!
谢灿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冷遇。
别人卖柴火都能卖七八毛一担,而他因为成分的问题,从来没卖出过四毛。
三毛钱都是平常价,以前还有两毛的呢。
谢灿把一担柴火抱出来,正准备开口应下。
一只手却被人用力拉住了。
触感,柔软不可及。
他浑身一僵,却听见一声娇软又清脆的声音道:
“三毛我们不卖!这个柴火,可是松柏树,灶头烧饭非常好烧的!不买我们卖别人去!”
那个大娘原先是买惯谢灿的柴火的,听到这话把腰一扭走了:“我倒要看看不卖给我,还有谁会买!”
谢灿英俊的眉眼一皱,冷声道:“你在干什么?”
陈玉娇笑眯眯道:“这柴火我帮你卖吧。”
“不用。”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想要把柴火重新搬到板车上,换个地方再来。
结果陈玉娇整个人堵在柴火前,不让他动。
“谢灿,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刚才那个大妈态度那么差劲,你都能那么客气,怎么对我就这么凶呀?”
谢灿对上她控诉的眼神,呼吸顿了顿。
“我的事,你不要参与进来。”
他成分不好,凡是跟他挨得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不想她也跟着倒霉起来。
谁知她却好像听不懂他的话的。
笑眯眯地让他在边上坐着。
花一样娇嫩的姑娘站在街上,扬着笑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吆喝了起来。
“卖松柏树咯,新鲜、刚砍下来的松柏树哟!”
“烧火做饭,打家具,做椅子都可以的哟!”
“八毛钱一担,跳楼大甩卖,童叟无欺!”
不消一会儿,一板车的松柏树就卖得一干二净。
陈玉娇数了数手里的钱。
一担柴火卖8毛,一共有六担柴火。
所以收到的钱一共有四块八毛。
陈玉娇把钱都递给谢灿,仰着头,望着他笑道:“看吧,我就说能给你卖光的。”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
像嵌了星光。
谢灿喉头发紧,垂下眸。
等抬起头时,原先眉梢上挂着的柔情消得一干二净,语气也变得又凶又狠。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他把多卖出来的钱数了出来,塞给她。
她不应该把目光放到他身上的!
谢家已经烂到泥泞里去的,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她是省城里来的知识青年,家世好,样貌好。
为了他这样的人而染上一身脏水,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