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老太君被稽夫人搀扶着,颤巍巍走下马车,未语泪先流。她伸出双手,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靖儿!”
稽靖猛然紧走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稽老太君面前,当头磕了几个响头,
“母亲,孩儿不孝,让母亲伤心了!”
老太君颤抖着双手,让稽靖抬起头来,她瘦如枯枝的双手,在稽靖的脸上仔细抚摸着,在摸到那几处疤痕时手顿了一瞬,又猛然将稽靖的头抱在怀中。
稽靖将头埋在亲娘怀里,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打湿了老太君的衣襟。老太君摸着儿子的头,拳头紧握又慢慢松开,在儿子背上轻拍了几下,
“回来了就好,我儿还活着,还好好的。今后为娘就算闭眼,也心安了!”
稽夫人站在旁边,她含泪带笑,看着原以为死去的夫君,如此鲜活地出现在眼前,就算稽靖没有第一时间招呼自己,她也觉得满足了。
母子俩发泄了一会儿情绪,稽靖抬起头来,他手一抹,想要擦干眼泪,被老太君拦住了。
老太君从怀里拿出张手帕,给他擦拭着眼泪,
“靖儿还是小时候哭过,那时候还需要为娘护着。如今靖儿顶天立地了,还能在为娘面前哭一场,为娘觉得自己又年轻了。
这些年你不在家,苦了你媳妇了,要不是她孝顺,把稽家打理得妥妥帖帖的,咱们稽家或许已经走岔道了。”
稽夫人听了老太君的话,面上难得带了一丝羞赧之色,她对稽靖屈身一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稽靖搀扶起来,
“夫人辛苦了,为夫欠夫人良多,今后定当多陪伴在夫人身边,好好补偿夫人。”
稽夫人哽咽了一下,她点了点头,将头转向两个儿子,
“妾身不辛苦,夫君能够平安回来,妾身就满足了。
夫君你瞧,一转眼,康儿泰儿都成家了,他们还算争气,没给夫君丢脸。”
嵇康稽泰立刻跪在地上,给稽靖磕了几个响头,哽咽着叫了一声“父亲!”
稽靖伸出双手,分别将两个儿子拉了起来,看着与自己年轻时分外相似的脸孔,他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
“好,我儿长大了,为父二十年没考较你们哥俩了,等空闲下来,为父要好好考较一番。”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看着他爹一笑,
“好,儿子恭候父亲教诲!”
太子和邹婉兮等人站在旁边,看着稽将军一家话语不多,没有失声痛哭却感人至深的团聚场景,一个个无不眼眶发红,唏嘘不已。
城门附近进出的百姓,原本看到太子和百官驾临,他们就站在附近静静围观。
看到老太君母子相认的一幕,有性子急的立刻跑进城内,对周围的百姓激动地说道:
“稽家少将军回来了,少将军没死!”
许多人听了一脸茫然,“你胡咧咧什么呢?稽家少将军前两天刚回京,他们都好好的,你说这话不是找抽吗?”
那人激动得手舞足蹈,“不是前两天回京的少将军,是二十年前的少将军!
当年北阑攻打鹜州,稽老将军他们父子兄弟八口人全没了,尸骨无存那位少将军,他还活着,他回来了!”
这人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起身就想往城门外涌去,可是看到两旁守卫的将士,他们又克制着激动的心情,伸长了脖子在城内候着。
邹婉兮看时候差不多了,她上前一步,朝老太君行了一礼,
“见过老太君,见过稽夫人,稽将军赶了不少路,还没能好好歇一口气。
稽将军乃国之栋梁,父皇定要亲眼确认稽将军平安才放心,咱们先进宫见过父皇如何?”
太子也走上前来,恭请稽靖坐上旁边的御辇,
“稽将军,父皇下了口谕,让稽将军坐御辇进宫,稽将军请!”
稽靖怔了一瞬,他没想到皇上不仅派太子和百官迎接,还让自己坐御辇。他一脸感激地朝皇宫方向行礼,
“如此,末将多谢陛下恩典!”
皇上赐下御撵,让太子携百官恭候,迎接稽家二十年前战后失踪的少将军。稽将军历劫归来,由逸王妃亲自护送,如此高的规格,在宁国是极为罕见的。
直到众人远走,周围的百姓才纷纷回过神来,他们激动地奔走相告,
“二十年前失踪的稽家少将军回来了,稽家少将军虽然二十年未归,但这次回京,皇上赐了御撵,他定然为百姓立下了汗马功劳。”
“北阑与咱们签订和谈国书,稽家少将军也死而复生了,这是喜上加喜啊!”
“没错,我当年还小,还记得当初找不到少将军的踪迹,曾有老人念叨着,或许少将军福大命大,还好好活着呢。
没想到少将军果然福大命大,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少将军终于回来了。”
“都二十年了,你们还这么没大没小的,现在应该叫大将军,不能叫少将军了。”
稽靖要进宫复命,嵇康稽泰打了声招呼,就带着稽夫人和老太君先行回府,准备大宴宾客,给稽将军洗尘。
稽靖和邹婉兮等人来到皇宫,在刘公公的带领下,直接去了朝堂。
皇上修养了将近一年,除了腿脚稍微还有点乏力,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
听说稽靖和邹婉兮到了,他带着金太傅、老国公等几个老臣进入金銮殿。
皇上看到邹婉兮和稽靖,笑得合不拢嘴,他亲手扶起稽靖,
“稽爱卿快快请起,这二十年来,朕一直惦记着爱卿,盼着爱卿早日归来。今日达成所愿,朕心甚慰、甚是愉悦啊!”
皇上把这话说完,又对邹婉兮一摆手,
“小五媳妇,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赶快起来。
刘公公,给稽爱卿和小五媳妇赐座。”
稽靖与邹婉兮谢过皇上,又与定国公和金太傅等人打了招呼,大家简单叙旧之后,皇上对朝臣们说道:
“二十年前,北阑挑起战事,因为北阑探子里应外合,使我朝在战事中处于被动挨打局面。
老将军高瞻远瞩,他在鹜州城破之际让稽爱卿假死,想方设法混入北阑军营,为我朝查探敌情。
在跨越二十年的两次大战中,稽爱卿先后配合定国公和小五,为我朝战胜北阑,立下了不世之功。
稽爱卿为了江山社稷,二十年来身处狼窝,诸位爱卿可以想象一下,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都说忠孝不能两全,这句话在稽爱卿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二十年来,朕对稽家一直心怀愧疚,一心盼稽爱卿早日归家。
奈何北阑贼心不死,让稽爱卿整整离家二十载。
如今两国战事结束,稽爱卿终于平安回归,朕心里这块石头,可算是放下了。”